夜行人脸色一变,他甚至没有再管余苏安,竟直接转身,往回路而去了。
苏安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他手腕一动,一把飞刀便从袖中跑了出来,但他还没来得及将绳索划断,余光就瞥到一抹衣角进了破庙之中。
那是一个留着虬髯大汉胡须的和尚。
余苏安自小到大闯祸不断,为了保下这颗小命,学了不少三教九流的功夫,在五感方面更是敏锐。夜行人靠近他时他尚且察觉到了来者,但这个和尚,他竟然才刚刚发现。
和尚的胡子挡住了大半张脸,但面容苍白,而那双眼睛,像是寒潭中锻造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绝世神剑,没有锋芒,但本身已经逼人。他身上穿着单薄的袈裟,发白的鞋子,全身捂得严严实实,但只要一眼,就给人无比危险的感觉。
和尚目不斜视,好像没有看到苏安一般,径自走到只剩下一个手臂的佛像前坐着,双眼磕上,杀气弥散。
苏安虽然没看到他的下半张脸,但笃定道:“好帅的一个和尚!”
和尚危险,但余苏安向来不怕危险,他那双干净的杏眸好奇地打量着和尚,和尚奇怪极了,拿的武器不是棍子或是手杖,而是一把饱饮鲜血的长剑。
长剑被他随手放在草堆上,枯黄的草堆便被长剑上的鲜血染透了一片。
苏安挣脱了绳索,正要起身,破庙外却有一道青光袭来,苏安脸色一变,飞刀转瞬而出,将剑端打偏了一二。
去而复返的夜行人怒极,“飞刀客,你分明是在糊弄我!”
苏安往后一退,又是两枚飞刀袭去。他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堂堂大名的风雪夜剑客竟连我胡说的一两句话都会信。”
风雪夜剑客严十,此人武功高强,喜欢在夜中杀人。他杀人的手法极尽残暴,带出的血像是狂风暴雨吹打下的风雪一般七零八落,便被人称为风雪夜剑客。
由此可见,想杀余苏安的人是多么地恨他了。
严十怒火高涨,反而大笑了两声,拿剑便迅速刺来。
这次轮到余苏安脸色一变了。
他们两人争斗不停,刀光剑影在满月下闪现。但这都没有打扰到那盘膝休憩的和尚,苏安越发不敌,他咬牙看了和尚一眼,突然大喊道:“和尚!”
和尚一动不动,风雪夜剑客却陡然剑端一颤。
余苏安继续不客气地道:“那秃驴!”
和尚终于睁开了眼,无喜无怒地看了一眼苏安。
他的那双眉眼当真举世无双,哪怕胡子下面的容颜只得三分,当这双眼睁开时,便有十二分的俊美无匹。
余苏安朝他露出一个笑,不知为何,在他和这和尚对话时,那气到怒发冲冠的风雪夜剑客竟然分毫不动,好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相逢即是缘,和尚,我和你在这破庙里同待了一会,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你为何不出手救一救你的有缘人?”
和尚好像没有听见,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严十“桀桀”笑了,笑得手中剑也跟着颤抖,“飞刀客,我说的不错,你今晚是定当要在这里葬身了!”
话音未落,他的攻势便更加凶猛了起来。余苏安从绰绰有余到颇为狼狈,又过一刻,手臂已经鲜血淋漓。
余苏安咬咬牙,再度叫道:“和尚,你提的要求我便同意了!你不是想奸淫我么?只要你把这剑客的手臂砍断,舌头拔了,我便任你为所欲为!”
严十的一剑已经快要到了他的面门,却又惊又怕地收回了攻势,他惊骇地看了一眼余苏安,又去看了一眼和尚。
余苏安已显出了败势,却不仅不怕,反而冷冷一笑,眼神狠辣地盯着风雪夜剑客,“临到跟头,还是保命重要,但我总得要些东西。不,一个手臂和一个舌头还不够,我还要他的项上头颅!”
严十大惊。
余苏安说的一句话很对,临到跟头,还是保命重要。若是没有保命的底气,余苏安又怎么这般言之凿凿,像是丝毫不担心会死于他手?
他又定睛看向余苏安。
余苏安哪怕现在血污在身,也难掩他美男子的容貌。他长得属实灵秀,眉如早春含柳,眼如清泉泊泊,又从小富养到大,不像武林中人,反倒如富家公子般细皮嫩肉,端的是男人女人都喜欢的相貌!
和尚看上这个人不是没有理由,更何况和尚也不是一般的和尚,而是妖僧仇玄一。
严十不想死,他向来把命看得比一切都重要。他甚至不敢去堵任何的可能,因为只要仇玄一想,他就可以在短短一瞬间内既砍下他的头颅和手臂,又能拔掉他的舌头。
他想也没想,便惊鸟一般掠出了破庙。
苏安松了一口气。
他这口气极轻,极浅,但好像惊扰到了那枯坐的和尚,只见和尚微微抬起了手,用尽全力逃跑的风雪夜剑客便中剑摔倒在地。
这样一位手段残暴的剑客,死得却无声无息,那中剑的地方甚至只有短短一寸伤痕,只有剑上沾染上了一滴血。
余苏安悚然。
这样的剑法,死了一个人才沾染一滴血,那需要死了多少人,才会使和尚这把剑饱饮鲜血?
他咽咽口水,转身向和尚看去。
和尚静静地看着他,他也静静地看着和尚。
终于,和尚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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