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想一想“江生”这个名字,以及他脑海中关于玩偶的这段记忆。
为什么之前没有一点印象?
以及这个世界,又想让他想起什么?
幻境里的时间变快了许多,一转眼就到了半个月后,酷暑之下,洗井村已经有了缺水的苗头。
村西头,何陶生又被打了。
他抱着头,眼睛里满是怒火和不屈,一群小孩哈哈大笑地围着他,开玩笑般用最天真的脸蛋来做最残忍的事。
一旁打水的大人们视若无睹,或者面带讥笑地看着,再轻飘飘地说上一句,“何家的小孩不行啊。”
“对啊,连打架都不会,这样的小孩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没个男孩样,我要是他爸,我得丢死人。”
苏安咬牙切齿:“拳头硬了硬了。”
然而他揍不到这些人,只能蹲在一旁给小老公加油。
“起来!打他!打他们!”
脸上的微风徐徐,何陶生抱着头挨揍,突然笑了起来,他想,风神是在安慰我吗?
好丢人。
被打的样子被风神看到了。
何陶生心里突生一股戾气。
为什么一定要让风神看到这一幕?
这些讨厌的害他丢脸的人,为什么不去死。
何陶生积攒起来了一股力气,他努力撑起背,从地上爬起来,皮青脸肿地一拳往身后一个胖孩子身上砸去,“滚蛋!”
表情凶恶,可爱精致的脸蛋上,隐隐可见小凶兽似的狠劲。
他反扑到小胖子身上,用手抓用牙咬,很快就见了血。没见过这种场景的小孩子们愣了一下,随即慌张地大声叫了起来:“啊啊啊,何陶生咬死人啦!”
河边的大人转过头一看,脸色顿时一变,上前蛮力扯开何陶生,何陶生死死咬死不松嘴,大人暴躁道:“兔崽子找揍!”
粗鲁地拽开何陶生,苏安甚至听到牙齿崩掉的声音,何陶生满口血污的滚落到地上,他吐出口肉,牙床上都是鲜血,笑出一口血丝地看着所有人。
另一个大人心中发毛,忍不住踹了何陶生一脚,“他妈的,外乡人连个孩子都不会教。”
何陶生被这一脚直接踹到了河里。
苏安吓得心跳一停,“陶生!”
他慌张冲下水,想把何陶生拽出来。即便有了大旱的苗头,村西头两米深的河还是能淹死一个小孩,苏安用尽全力了,但他本来就不是人,根本拉不起来何陶生。
他潜入水底,亲眼看着何陶生痛苦惊恐的表情,看着他拼命地划着手脚,气泡从鼻息中绝望喷涌。
苏安眼泪一滴一滴,咬牙,“草他妈的。”
他已经猜出来了,这就是何陶生死亡的原因。
何陶生脸色青紫,他的意识逐渐消失,在快要死亡之际,他看到了苏安。
苏安脸色发白,犹如水鬼,他的黑发张牙舞爪地飞舞着,神情如小鸟北来迷路般的悲伤。
何陶生最后想着,风神原来是长这个样子,他真可爱。
心里竟然升起诡异的满足。
原来死了就能看到他,死亡好像也不错。
但好可惜,好不甘心。
我还想要抱抱他。
……
何陶生死了。
何父何母如遭重击,一夜苍老了十几岁。何父愣愣坐在台阶上,何母快要哭瞎了眼睛。
他们强撑着为何陶生办了丧礼,整个何家披上了白麻布,系上了白绸缎。
之后的时间变得更快,一转眼,两个月已经过去。
而大旱终于降临了洗井村。
洗井村的人们被大旱折磨得生不如死,愚昧的村民们聚在一起,各个拿起了铲子、钉耙和木棍,气势汹汹地要捉旱魃。
旱魃传说只有二三尺高,受害的都是小儿墓。这群人目标一致,首先要扒的就是何陶生的坟墓。
何父何母抱着他们的腿跪地哀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村民烦躁摔开,“晦气!”
“我看就是外乡人的死才吸去了我们这里的水分,才有了大旱!”
“河里都干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得死,你们俩也得死!你们最好跟我们一起抓旱魃,不然你们就是旱魃的帮凶!”
“呸!什么东西。”
何父何母被压在一旁,村民们齐心协力挖出了何陶生的棺材,掀开棺盖,看到了里面的小儿尸骨。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何陶生已经死了两个月,他的身体却完好无损。皮肤柔软,黑发蓬松,面容整洁,他好像只是睡了过去,唯独胸膛没有起伏而已。
他的身体没有僵硬,也没有长毛,更没有含着尸毒的指甲和发青的面色。何陶生不是旱魃,村民们却惶恐地道:“就是他!”
哪有人死了两个月还能是这种样子?所以一定是他!
何陶生的尸体被放在了干裂的土地上,村民们拿好鞭子和棍子,愤怒地冲何陶生身上落下,死尸的血污和碎肉崩了一地。何母目眦尽裂,突然挣脱村民往前冲去,“我要和你们拼了!不许动我儿子!!!”
她猛得扑到何陶生的身上,一个钉耙没收住,直接砸到了她的身上。何母身上的血淹没了何陶生的口鼻,何母头一歪,没了气。
苏安一抖,这时才发现何母身上的衣服极其眼熟,这种二十多年前男女皆用的款式,正是他初来洗井村的那日穿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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