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苏安移不开眼,淡淡应了一声。
和施父叙旧了片刻,苏安便加快速度回了房,给他粘人的男朋友拨了通电话。这会儿时间已晚,他和李越池只匆匆聊了几分钟便挂断了。
没有男朋友陪伴的夜晚,苏安翻来覆去了好久,在后半夜的时候才睡着了。
为期一周的异国恋,施苏安其实很忙碌。忙碌到没有多余的时间和李越池煲电话汤。
他没受什么影响,男人却成日里失魂落魄,连开会走神的次数都直线上升。
李越池的脑子里并不是儿女情长。
恰恰相反,如果商场如战场,李越池就是一个枭雄。但施苏安不在他眼皮底下,李越池日日夜夜,稍有疲倦时脑子总会恍惚一下,出现各种施苏安死亡的画面。
坠楼、淹死、生病……各种猝不及防的死亡方式在他大脑中不断闪现,好像施苏安只要离开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李越池忍了三天还是没有忍住,买了第四日的机票,悄悄一个人来到了C国。
他虽然有钱,但并不知道C国的天气如今正是严寒,当李越池只穿着一身昂贵的三件套踏下飞机后,接触到C国空气的那一个瞬间,他被冻得连打几个喷嚏。
更糟糕的是,李越池不会外语。他哆哆嗦嗦地在路边等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招了个出租车直奔岳父楼下。
岳父住的地方是好地方,出租车不能进。李越池付了钱后,下车就缩着脖子往住宅区走去,一路狂风呼啸,李越池从来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他原本就打算只躲起来看一眼施苏安,这会儿更是坚定了想法。就他现在这个样子,看老婆都丢人,还怎么能去见岳父?
艰难地找到了地方后,李越池却发现小洋楼里没人。他翻过篱笆,躲在小洋楼后面躲着风,脸都被风吹得快要僵硬了,才隐隐约约听到老婆和岳父的声音。
他探头朝前方看去,施苏安和岳父抱着一袋食物,说说笑笑地走到了小洋楼门前。
施父正拿着钥匙开着锁,突然眉开眼笑地道:“儿子,下雪了!”
施苏安从围巾中抬头一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嗯,下雪了。”
绒毛似的雪花飞落,苏安腾出一只手接住,雪花翩然落到他的手心,转眼化成了一片小小的水痕。
苏安看着水痕,有点想男朋友了。
他愁的眨眨眼,跟着爸爸走进了屋里,去厨房处理食材。楼外,李越池瑟瑟缩缩,弯着腰搂住自己移到了客厅窗户底下。
屋里的两个人在温暖的房间里洗着菜聊着天,李越池在雪地里被冻成了狗。
他偷偷摸摸地探头从窗户里往屋内看去,雾气拉低了窗户的可见度,也防住了里面人看到李越池的可能。
李越池眯着眼睛,从两个模糊的人影之中一下子分出了哪个是施苏安。
真是奇怪。
他想。
在看到施苏安的那一刹那,李越池一直鼓噪的灵魂好像瞬息平静了下来,虽然冷,但却安心舒适,令他从内到外的放松了下来。
“儿子,”施父的声音响起,略有些犹豫,“你和李家那个小子,相处得怎么样?”
李越池心中一提,竖起耳朵不肯放过半个字眼。
施苏安平淡的声音传来:“还不错。”
过了许久,施父叹了口气,“安安,我和你妈妈都不希望你过得不幸福。你妈妈死之前想让你和李家那小子结婚,但我了解她,她说完这句话就一定后悔了。我这两个星期以来,一直在打听那小子的事情,他现在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但爸爸实话实说,爸爸总认为你和他并不合适。”
施苏安沉默了一会,“为什么,爸爸?”
“你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孩子,不喜欢和调皮的小子玩在一起,也总有你自己的想法,”施父一边洗着菜,一边絮絮叨叨道,“爸爸了解你,亲爱的,李家那小子做事很张狂,行事也不留余地,你和他在一起,不会有多少快乐。”
施苏安没有声音了。
李越池心坠得越来越深,寒风呼呼钻进他的心窝里。他转过身靠着墙坐在地上,头低低,黑发埋着眉眼。
施父道:“我以为你不会把你妈妈说的话当真,没想到你还真的找上门了,更没想到对方竟然同意了。爸爸其实是故意躲着不想回去,虽然有些不大地道,但爸爸想拖延一些时间,你们婚礼还没有办,要是觉得不合适,还有后悔的时间。大不了爸爸亲自上门跟你叔叔阿姨赔罪,咱们一辈子的大事儿,可不能这么糊弄过去。”
“原来如此,”施苏安叹了口气,“我说您怎么一直都不回去。”
施父是个热情真诚的人,他头一次做这样的事,莫约心中也很是为难,但他为了他的儿子,还是这么做了。
施父夸张地笑了,“不,宝贝儿子,你要相信,爸爸的工作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笑过之后,施父又问道:“安安,爸爸希望你能轻松点。至少……至少要找一个能理解你的灵魂,和你有共同爱好的人,对不对?”
他说的很含蓄,“对方不必太过于有钱,你知道的,在大部分有钱人的想法里,音乐只是他们装腔作势的一种方式。”
窗外底下,雪花已经将李越池的头发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冬日昼短夜长,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寂静的屋外,道路上已经没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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