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不知道。
他过去不过是一个最底层的奴隶,在此之前连见都不能见燕梨一面,又怎会知道她的闺名呢?
就算是被阿姐接到身边之后,没事也不会有人专门来告诉他阿姐的闺名啊!
“我,我,我,真的,不,不知道。”顾珩慌得结结巴巴,他怎可对阿姐如此冒犯!
“我这就给它改了!”
“不用不用,”燕梨被他的反应心里笑得打跌,强忍着笑意摆了摆手,“我又不是皇亲贵胄,还得让人避讳不成?”
“再说人家都习惯这个名字了,再改一个该不知道是叫谁了。”燕梨揉着小狸花的脑袋,柔声问道,“你说是不是呀,小狸花?”
小狸花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刻“喵”了一声。
“你瞧瞧。”燕梨抱起小狸花,“人家可不乐意改呢。”
“那,那以后还是叫它......小狸花?”顾珩快要把袖口扣烂,声如蚊呐。
“不用改。”
小狸花。
顾珩在心里又悄悄叫了一遍。
小狸花、小狸花、小狸花、小梨花......
他脸“腾”得一下,红得快要烧起来。
第15章 除夕
年关将近,湖州城内却少有喜庆气象,天气渐渐冷得吓人,这几日居然落了一层厚厚的雪。
今年秋收收成本就不好,冬日又是如此异常的冷,原本繁华的湖州城内渐渐有了流民的踪迹——收成不论如何,官府的税、地主的佃租都是一分一毫也不能少得。
作为湖州著名的富贾,最大的粮商,燕老爷几日前就开了粥棚,然而这点作用杯水车薪,顾子修开始一趟又一趟的跑着燕府。
他是太守之子,燕老爷不能不小意接待着,然而他那些要求又是万万不能答应,燕老爷现在每天都烦不胜烦,饭都得少吃两碗。
燕梨自从知道燕老爷准备施粥就把顾珩丢去帮忙了,这种又能锻炼能力又能培养爱心的事她向来都不会放过。
今日城外粥棚已步入正轨,燕梨便也打算来看看。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找到顾珩,就看到了一个令人头疼的存在——正是把燕老爷烦得吃不下饭的顾子修。
燕梨脚步一顿,正准备躲开,却被顾子修先一步叫住:“燕姑娘。”
她无奈,只得停住脚步,脸上的笑容是个人都能看出满满的虚伪客气:“顾公子。”
顾子修一愣。
往日燕梨见到他,都是笑容满满地扑上来喊“子修哥哥”,今日怎么会......
他压下心头莫名的异样,恳切地开口:“燕姑娘,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
他不用开口燕梨也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最近纠缠燕老爷的那一套说辞。
“抱歉了。”她笑容弧度不变,“如果顾公子还是想要燕氏降粮价,恕我不能向父亲求情。”
“为什么?”顾子修急切起来,“燕姑娘你今天也看见了,这些流民饥寒交迫,每一天,每一天都会有很多人冻饿而死,以燕氏之富,为何不可帮他们一把呢?”
燕梨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今日顾子修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他走了。
不过有些话燕老爷不方便给他说清楚,她来讲倒是无妨,就当是她给便宜爹解决一个大麻烦吧。
毕竟便宜爹对她还是蛮好的。
“顾公子,”燕梨耐心地解释,“你要知道湖州不止我们一家粮商,今年秋收收成不好,冬日又降大雪运粮不变,粮食成本本就高,我们又能如何降价呢?”
顾子修一脸的欲言又止。
燕梨了然:“是,燕氏家大业大,即便亏本一些也无伤根基,但是燕氏若率先降价,其他粮商也就不得不降价,我说了湖州不止我们一家粮商,还是无数的中小粮商,他们能承受这个损失吗?”
“更何况,这先例一开,往后赈灾济民是官府的责任还是燕氏的责任?今年行善明年不行善,大家不会记得我今年的恩义,只会埋怨我明年袖手旁观。燕氏只是商人,承受不起这泼天的责任。”
顾子修的脸色瞬间比雪还要白。
这些天来他抛下了所有的羞耻和尊严,一趟又一趟地上了所有富户的门,这些人一个个地推脱逃避,也让他坚信了他们都有余力,只是不愿意尽力。
他愿意踩烂自己的尊严,去换一个尽力。
只有燕梨如此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们不能尽力。
他猜自己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因为他看到燕梨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又补充了一句:“顾公子,你如果去打听了同样遭灾的蓟州和青州的粮价,就该知道湖州的粮价已算得上便宜,燕氏已经尽责了。”
她看着他,近乎冷血地开口:“顾公子怜悯灾民,应该让你父亲向朝廷上本,请求赈济。”
顾子修唇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
朝廷不会来得,他们都知道。
如今幼帝当朝,阉党士党争权夺利不可开交,谁会在意千里之外的百姓死活呢?
他所有的幻想都被血淋淋地戳破,一时间顾子修看燕梨的目光几乎带上了恨意。
燕梨不在意地笑笑,转身去找顾珩。
“你还真是狠啊。”系统感叹道。
“总要让他知道该为这一切负责的是那个烂透了的朝廷而不是燕家。”燕梨不以为意,“如今的局势可怜之人何止千万,燕氏即便散尽家产也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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