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毅一怔, 期待又犹豫:“可以吗?这是苏家,若被人瞧见怎么办?”
他自己倒是不怕, 苏家人就算有什么微词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
但大小姐是苏家的女儿, 就算如今封了县主, 就身份来说, 也容易被苏常安和魏氏以父母的身份拿捏。
尤其那个魏氏, 一直就对大小姐不喜, 处处为难她, 若将此事传出去说苏父生病的时候大小姐还在和他私会,那大小姐又要被人攻讦。
苏锦瑶不以为意:“我把院门关起来,没人敢闯进来。”
这院子里都是她的人, 院门一关,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楚毅来没来。
楚毅眸中一亮,当即点头:“那我明日就在这陪着小姐。”
苏锦瑶笑着收回手,两人又闲聊片刻才睡了。
许是换了枕头的缘故,又许是熟悉的人陪在身边,苏锦瑶这次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但她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仍记得自己是在苏家,在那个让她娘亲惨死的地方。
她梦见了白日里看见的那个鱼缸,母亲站在鱼缸旁边,和以往坐在床边时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这么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缸里的花和水。
她站了很久很久,始终没有说话,但苏锦瑶却像是听见了她心里的声音:秋千呢?
秋千呢?
苏锦瑶想。
她的眼前出现困在缸中的鱼,尚未开花的睡莲。
这一幕让她猛然间明白了什么,呼吸骤然一滞。
她想要离开这里,脚下却像是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视线凝固在鱼缸中,死气沉沉的水面像是要将她吸进去,她明明想要挣扎,身体却毫无反应,木桩一般站在原地。
被困住的不是母亲,是她自己。
或许这几年一直在梦中坐在床边的也不是母亲,而是她自己。
她困于往事,如同这缸里的水,泛着行将就木的死气,暗淡的连波光也无。
苏锦瑶扶在缸边的手在颤抖,却始终无法挣脱身体的束缚。
她无法挣扎,无法远离,无法出声,像个空有躯壳的人偶,被死死禁锢着。
楚毅察觉床上的人呼吸不稳,起身看了看。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苏锦瑶眉头紧蹙,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不安地转动着,呼吸也越发急促,似是被魇住了。
他想叫醒她,又怕吓着她,犹豫片刻后试探着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像是长辈安抚受惊的孩子。
他记得很多年以前,秦氏还在世的时候,有一次带着小姐一起去庄子上消暑。小姐在湖边玩累了,枕在夫人膝头睡了过去,睡的不太安稳,夫人就是这样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
楚毅当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没能靠近,此刻笨拙地模仿着,希望能安抚睡梦中女子。
苏锦瑶独自在梦中挣扎,眼看视线要被那一潭死水占满时,原本阴沉的水面忽然泛起粼粼波光。
未曾开花的睡莲绽开花苞,一朵两朵开满了湖面。
她似乎回到了小时候,枕在母亲腿上,没一会便沉沉睡去了,耳边只有夏日微风,和母亲口中哼着的轻柔小调。
苏锦瑶的呼吸渐渐平复,但楚毅并没有立刻停下来,而是坚持拍了很久,等她的呼吸均匀绵长,确定是睡熟了,他才俯身屏息在她额头蜻蜓点水的一吻,躺回到了脚踏上。
………………
“老爷,县主说不过来了,让您慢用。至于她的早膳……已经让人直接端到她院子里去了。”
苏常安一早就在盼着苏锦瑶来和他一起用早膳,虽然希望渺茫,但还是一直等着。
此刻听下人这么说,心中不免失落,但也知道是意料之中,便只是摆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下人应诺,摆好早膳便离开了。
魏氏饿了半晌,一边招呼苏锦颐吃饭一边道:“我就说了她不会来,你偏要等,生生等到现在!别人家都是儿女早早来给爹娘请安一起用早膳。咱们这倒好,爹娘早早醒了,等着她这位县主睡醒了过来吃早膳。结果人家还不领情,自己在院子里吃了。”
苏常安以前做官起得早,养成了习惯,即便后来成了闲职,不必再一大早赶去上朝了,每日也仍是天不亮就醒了。
近年来渐渐起得晚了一些,但卯时也就起了,辰时就吃完饭了。
此刻辰时都快过了,魏氏自是饿的不行,口中不停地抱怨着苏锦瑶目无尊长。
苏常安听的烦了,把筷子一摔。
“昭昭难得回来一回,你看她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两天就没说过她一句好话!锦纹锦颐两个以前也时常起晚,你可曾说过她们什么?还有盛炘,十一岁的人了,一共给我请过几次安?哪日不是睡到日上三竿?现在也不见他的人影!”
“你自己的孩子做什么都是对的,昭昭不过晚起一日你就抓着不放,难怪她跟你从来都不亲近!我看就是因为你在这,所以她才不愿意来!”
说完甩袖而去,竟是饭也不吃了。
魏氏当着孩子的面被训斥一通,脸色也难看起来。
苏盛炘的确是爱睡懒觉没错,但今日是她特地叮嘱不许他来的。
她怕苏锦瑶真的来跟他们一起用早膳,到时候饭桌上苏盛炘又像昨日那般辱骂苏锦瑶,苏常安听了会罚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