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陈旧得上了历史的危楼,本该全塞满了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居民,此刻却空荡荡,徒留在城市被遗忘的角落生锈。
窗台上也忠实还原了各户人家晒在外拥挤的被褥、床单和衣裳,有些还在嘀嗒嘀嗒滴着水,声音回荡在本该是闹市的巷道里,幽静得有些骇虫。
“没想到十八年前,首都星上还有这样的地方。”莫尔一边走,一边打量周遭,有些新奇地感概。
他的军靴踩在陈旧不平的街砖上,啪嗒啪嗒作响。
“首都星十多年前大规模整改后,这种平民区已经全部拆迁了吧?没想到还能在考场里见到。”莫尔道。
走着走着,顾遇却停了下来,莫尔察觉后不由回头,纳闷问:“怎么了,顾少校?”
顾遇顿了顿,打量着周遭,缓缓摇了摇头:“没事。”
奇怪,他应该从没来过这地方才是,为什么却觉得有种熟悉之感?
他很少为什么事烦扰,此刻却一路走一路凝着眉,直到他们停在游乐场偏僻的小门前,顾遇望着那招牌上陈旧的字,和悬挂下的小牌上写的“一米五以下儿童免费”的一行字,才缓缓睁大眼,醍醐灌顶般想起。
——这是漏斗巷!
陆沉十八年前的家!
这个游乐场,正是十八年前,他还八岁时小学二年级组织春游活动时,老师领来游玩的地方。
在漏斗巷所在的区域被大规模拆迁后,昔日的游乐场也早已夷为平地。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回到十八年前的首都星。
这个被拆迁的游乐园门前,曾是他八岁时初遇十岁陆沉的地点。
记忆总会有缺漏的地方,何况是那么久远朦胧的往事。
即使迈入这所游乐场,仍无任何与顾遇记忆契合的模样,他察觉不到半点熟悉,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但一门之隔外的漏斗巷,明明没有专门去记,却比顾遇刻意去记的东西还要深刻,以至于十八年过去,重临现场,仍油然而生记忆中的熟悉感。
游乐场门口已有nc等候多时,那是一个小白西装扎小领结的乖巧男孩,哒哒哒跑过来,仰头语调甜甜地请求他们:
“大哥哥,儿童乐园就要拆迁了,能请你们帮我找到这里最后一场笑声吗?”
“最后一场笑声?”莫尔一愣,重复了一遍任务要求。
小男孩开心地点头:“嗯!只要大哥哥帮我找到儿童乐园的最后一场笑声,带来给我,我会报答大哥哥很多很多奖励哦!”
“笑声怎么带过来?”莫尔更为迷惑,点开任务面板惊了一惊,连指给顾遇看,“顾少校,这个任务点竟然迄今为止没有虫完成过!”
顾遇也开始摸着下巴思忖:“这儿童乐园压根没虫,哪来的最后一场笑声?”
莫尔道:“难道是指我们的笑声?”
“不,”顾遇摇头,“他说的是游乐场被拆迁前的最后一场笑声,这考场的时间都是十八年前的,我们充其量只算得上闯入过往时间的过路者。”
莫尔明白了他的意思,眉皱得更深:“意思是寻找真正十八年前的最后一场笑声?可我们怎么知道是谁?就算知道了,又怎么带来给他?我们总不能穿越时间吧?”
顾遇向游乐场深处走去,边走边道:“不,没有必要。这场景便是历史,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过去的,答案一定在这其中。”
他们走过高高的摩天轮下,穿过陈旧得有了些年头的游乐设施,一路空荡荡。
本该大排长龙的冰淇淋店也门庭空落,大门徒然敞开着,冰淇淋机还亮着工作的红点,一切仿佛十八年前的时间按下了暂停键。
按照笑声的思路,顾遇与莫尔从头入了不同游戏小屋里试玩,试图从游戏中寻到线索。
顾遇还依稀记得当年小学组织春游时的情景。
陈旧的时光里,尘埃浮动的午后教室中,年轻的教师站在讲台上,用力敲击黑板,对付这些淘气孩子还经验不足,提高声量试图引起注意:
“二年三班的同学们,听老师讲话好吗?离我们小学很近的儿童乐园即将拆迁,所以老师打算这次春游带我们全班去那里玩!”
全班仍旧闹闹嚷嚷,位子上的顽皮学生们前后左右捣蛋聊天,纸飞机漫天飞,老师的声调如水滴汇入大海很快消掩,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这片闹哄哄中,唯有第一排正中的白发小男孩,安安静静地翻阅着手中的机甲图画书。
听到老师声嘶力竭的喊话,他是唯一一个仰头的,苍灰色的眸瞳在浮动的金尘中如宝石闪耀,雪一样的白发衬得肤色雪白近剔透,头发不长,堪堪齐肩。
小男孩的睫羽也是雪的颜色,金尘下扑扇着,像振翅欲飞的蝶。他在这片喧闹的背景下,默默举起一只手。
老师仿佛得到了救赎,忙擦擦汗,喜笑颜开地唤男孩:“顾遇同学,你是对这次春游有什么想了解的问题吗?尽管提出来,老师都会一一认真解答的!”
小顾遇张了张嘴,似乎有点犹豫要不要问,但很快白睫轻轻颤动,掀起眼皮,认真地说:“老师,我能不去吗?”
老师热情的话一时僵在喉中,和蔼的笑容也僵了僵,他早该知道这只小雄虫的脾性。
“不行哦,顾遇同学,周五咱们不上课,所有同学必须都去春游,老师会把它当作一场考核给同学们评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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