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旁为她布菜的男子动作优雅一如往常,一丝不乱的墨色碎发与永远修长笔挺的身板让他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
秦陆将涂好黄油和果酱的金黄色土司摆在她跟前餐碟中,姜姜偷偷瞄他两眼,握住一块,大大咬一口,心里直感慨:半年不见,这人好像又帅了几分。
秦陆见她的样子,指指她沾着食物的唇角,但笑不语。
姜姜一脸迷惑,漂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圈,指指自己鼻子:“我?有什么问题?”
“您嘴角有黄油。”秦陆俯下身去,取近旁的雪白方巾,为她细致地擦拭嘴角。
他心无旁骛的俊脸近在咫尺,姜姜抬眼,甚至可以看到他长长密密的眼睫毛,覆盖在一双疏离而又深邃的眼眸上,目光让人捉摸不透。
明明是男性,居然比女孩子还要漂亮。
姜姜顿时有些嫉妒,撇撇嘴。
鼻端嗅到他身上独特清冽的气息,她屏息凝视,她脸一红,正要抬手推开他,秦陆已折迭好方巾,主动拉开距离,恭谨地站至一旁。
姜姜伸出的手尴尬地收回,眯着弯弯的眉眼嘿嘿朝他笑出声,端了盘水果沙拉,用叉子戳着吃。
“小姐,您明天上学吗?”他低声问。
“嗯。”姜姜咽下一块脆甜的苹果,自己擦擦嘴,点点头,垂下眼眸,不大好意思地实话实说,“其实今天也没有假,我那个……翘课了。”
秦陆微微皱眉,语气听起来似乎不大认可,“小姐,江先生那边……”
“哎呀,打住打住!”姜姜起身,伸出手做出“stop”的动作,认命地说,“我现在就回学校,你可千万别跟我爸说,完了他又得训斥我,肯定要给校长打电话,你是不知道,坐在教室里听学校广播叫你名字又没什么好事时那种深深的恐惧,跟看鬼片一样,可怕死了!”
秦陆沉默了小会儿,扬起唇角,忍不住抬手揉揉她发顶,温和地开口:“小姐,我的意思是,我会保密,不跟江先生说。”
姜姜听罢一愣,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仰起头看他,眼里波光粼粼,心里的感动顿时如滔滔江水。
她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秦陆是她小学六年级下半年来江家的,自己读初一那会儿,爱看金庸古龙小说,在书里学一堆有的没的,性子变得顽皮。
正逢班上有个叫梁逸的恶霸,以欺负初一年级弱小女生为乐,想要英雄救美的她起了行侠仗义的心思,上课时专门筹划怎么恶搞那恶霸,为此还牙痒痒地创作一幅连环漫画,取名为《恶霸梁逸的一百零一种“死”法》。
其中第一种“死”法,就是趁着中午全员午休之际,串通当天值日生,偷偷溜到梁逸那只肥猪面前,坏笑着用剪刀一剪子将梁逸的校裤剪成笑死人的开裆裤,并且拿红笔给仰面呼呼大睡的他画了个“七窍流血”的妩媚妆容……
然而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轮到第二种,她就英勇就义了。
这事很快就被揭发,梁逸那教育局的爸爸气急败坏地跑到哄堂大笑的班上来拿人,姜姜的课桌被面红耳赤的梁逸一脚踹翻,那本连环漫画也被大哭大闹的梁逸当成赃物四处告状,梁爸爸勃然大怒,当场就骂骂咧咧地命令校长开除她,校长权衡再叁,两边都不敢得罪,只得打圆场,将罪魁祸首姜姜拎去站在大课间跑操时的国旗台下,让全校学生围观她,并严肃地说会请家长过来教育,且写3000字检讨书当着全班致歉。
站在国旗台下的姜姜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盛夏的烈日晒白的还是吓白的,围观的同学看好戏地嬉笑着跑过她身边,她咬牙闭眼在心里求神拜佛,始终念叨着一句:上帝保佑,爸爸可别来,千万别来,拜托拜托,我愿意少活一年。
也许神佛真的听到她的心声。
那天来替她赔礼道歉的不是爸爸,而是脸色同样惨白的秦陆,是他心疼地将站了两节课差点晕倒的她抱下主席台,也是温文尔雅的他,拉着她去向怒气冲冲的梁逸父子诚恳地赔礼道歉。
回家的那个下午,姜姜永远不会忘记,他在落日余晖里,怜惜地揉着她的脑袋,对垂头丧气的她说的那句话。
“江小姐,从此往后,我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五年来,除了陈姗的事情他无能为力,其他的,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的确做到了,而且做得无法苛责,他几乎将她捧在手心里,保护得很好。
可以这样说,秦陆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以外,对她最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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