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扑进孙氏怀里,哽咽地叫了句“阿娘”。
陆国公在旁小声训她:“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又没好好吃东西?”
她急得跳脚,“哪有,我明明长高了!”
陆瑜比对一番,点点头,“的确是高了一些。”
她瞪了陆瑜一眼,看见两个哥哥满脸胡茬,想哭又想笑。
众人说话时,金鹊已经叫醒了王后。
王后歇在马车里,陆云娇掀开帘子进去,看见里面各类物什妥帖齐全,想是柴熙谕特意吩咐过的,心里万分复杂。
一会儿觉得他坏,一会儿觉得他好,内心煎熬无比。
王后一脸病容,看见陆云娇,眼里就有了神采。
她扑进王后怀里,略有愧疚,“是不是吵醒母亲了?我来的真不是时候……”
王后笑得温柔,“怎么会?我是诵经累着了,你别担心。”
她掌心躺着一尊巴掌大的水月观音像。皇帝不喜佛法,她没敢大张旗鼓地带佛像。
陆云娇知道她求佛是在担心什么,埋在她怀里不说话。
“殿下不曾为难我,母亲尽管放心。”
她说这话时,完全不敢抬起头来。
虽然惯会演戏,但她心虚时,特别容易被看穿谎言。她不想让王后担心。
王后像是松了口气,轻拍她的肩膀,“那就好。倘若他不是这个身份,有他照顾你,我们就放心了。只可惜……”
陆云娇没反驳。
有时候梦里昏沉,她都会想起临安的往事。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切都是往常那样,该多好。
她轻声说:“是我以前不懂事,让长辈们担心了。”
王后嗔笑:“尽胡说八道。”
母女俩在车里喁喁私语。陆瑾在外面问柴熙谕:“听说殿下病了?”
柴熙谕看都不看他:“陆世子这是关心妹婿?”
陆瑾额头青筋一跳。
“在殿下面前,世子不敢当。只是怕殿下有个万一,无人保护云娘。”
柴熙谕循着他视线看去,有人鬼鬼祟祟地躲开了他们的注视。
舒王的人。
舒王受伤后久不露面,要不是手下这些人还在蹦跶,他还以为舒王死了。
陆云娇没多久就出来了,神色比之前松快不少。
越王问她:“怎么不多说两句?”
下次再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
她摇摇头,“母亲睡着了。”
时辰已晚,说了几句,双方便分别了。
柴熙谕牵着她往回走。快到她的马车时,他稍稍挑眉,“你不甩开?”
她低着头,“多谢你了……你好些了没?”
他一怔,“你说什么?”
陆云娇咬唇,“我问你好些了没?”
刚才在破庙里,她就发觉他手心冰凉,肯定又病了。
陆云娇病过两次才知道,病秧子真不是好当的。亏他还有闲情逸致每天练剑。要是她,恨不得躺平了混吃等死。
这一句,就权作谢他没把家人变成阶下囚,给越国王族留了最后的体面。
她没有张开浑身的刺,柴熙谕便多和她说了几句:“已经好多了。多谢郡主关心。”
陆云娇低头:“我没有关心你。”
刚刚温和起来的气氛又沉闷下去,柴熙谕看着她,却说不出让她关心自己的话。
陆云娇见他不吭声,就要回马车休息,他却忽然拽着她回了破庙,让文竹端药过来。
依旧是喂药,陆云娇的动作不如上次生硬。
她舀起一勺,差点洒出来,一手托着底下,以防洒出来烫着自己,再小心翼翼送到他嘴边,却被他一口吞了。
陆云娇看傻了。
他不怕烫?
文竹在旁边看得撇嘴。
殿下被郡主一哄就高兴得找不着北,肯定被烫得厉害,还要装出没事的模样。
她再舀起一勺,自己先吹了吹,柴熙谕这回轻抿一口才喝下去。
他状似无意地问:“上回还不乐意,这回却怕烫着我?”
是不是在乎他,才这么做?
“烫着太疼了。”她没直接回答,“小时候都是阿娘给我喂药,有一次是二哥,偏就那次在我嘴角烫起个泡,被阿爹一顿好打。第二天阿娘发现药没了,一问才知道二哥偷喝了,他说这样就不会烫着我,气得阿娘又打了他一顿。”
柴熙谕无言。显然想不到陆瑜幼时这么调皮。
一碗药喂到一半。陆云娇用袖子给他擦嘴角,才想起自己带了帕子。
“你呢,柴熙谕,你阿娘没给你喂过药么?”
大周放心他在越国待了三年,他应该不是皇后嫡出的吧。她不怎么关心大周,不了解这些。
文竹心里咯噔一下。
柴熙谕垂眼看着药碗,“怎么问这个?”
她轻声说:“从母亲那儿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你了。”
他站在人群边缘,一身清冷,格格不入,脸上似乎有点儿羡慕和落寞。
可是都没人注意到他。
一碗药总算见了底,她用食指沾了点儿尝尝,皱眉,“你不放糖?”
她的药就不苦。
他神情淡淡,“习惯了。”
刚刚中毒时,一天三碗药,苦到了骨子里。后来就麻木了。
“下次多放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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