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谢忱坐在护城河的堤坝下,看夕阳如何慢慢落入对岸枯黄的长草。
——她看,谢忱一言不发,仰躺在草丛上。
气氛如此静谧,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于是陈尘觉得,坦诚相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时候她又庆幸谢忱闭着眼,让她可以畅所欲言。
“谢忱你是不是暗恋我?”
就畅言嘛!问嘛!有什么大不了!是他先动的手!
何况,他刚刚的心跳那么快,她听到了,那一定是喜欢她的声音啊!
她陈小尘天不怕地不怕,青春貌美又活泼可爱,被人暗恋一把简直太正常了!
少女脸红红的,盯着对面天空残留的一点夕阳,静待他的表白。
身旁人躺在草地上,依旧闭着眼,落日余晖洒在他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只听他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怎么?试卷没写完,想转移注意力?”
陈尘转头盯着他:“那你刚刚为什么突然抱我?”
谢忱抬手用手背挡住了眼睛,嘴角一扯,哂笑了下,说:“对不起,我们假洋鬼子,贴面吻都很普通。”
陈尘小下巴一抬:“你们普不普通我不知道,但是你刚刚抱我了。”
谢忱:“照你这么说,我得对从小到大拥抱亲吻过的两百名女士负责。”
陈尘沉住气,又问:“那你现在不正不常的样子是干吗?”
谢忱:“针灸晕针,很正常。”
夕阳收回这一天的最后一丝残照,温柔的光晕沿着层积的云朵染红半空。
此时,始终紧闭双眼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睫,原本清澈的眼白布满了细蛛丝般的红痕。
谢忱撑起身,看了一眼正在生气小刺猬,说:“你觉得有人抱一下你,就是喜欢吗?”
陈尘盯着他的眼睛,心里那个叫做委屈的气泡,忽地越长越大,挤到五脏六腑,终于“嘭”地一下,破碎开来。
在四肢百骸里,蔓延开来。
陈尘吸了一口,迅速爬起来,瞪着谢忱:“……我哪里不好?你是不是瞎?”
骂完也不顾身后人的反应,她直接转身跑掉。
少年仰面将自己摔躺在河岸边,听着水声,看着晚云,轻叹:“也许我真的会瞎呢。”
***
接下来几天,陈尘都当他是空气。
为了不让爷爷奶奶看出来端倪,她上学和放学,还是会和他一起走。
只是,不和他说话。
甚至,目不斜视。
谢忱就一路静静地跟在她身后走,她上车,他就跟着上,她要拐去便利店,他就等在外面。
谢忱知道她是生气的,也知道她在生什么气。
可是,他从没哄过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何况,一个也许明天就看不见一切的人,拿什么去哄?
而陈尘真的气死了,这块木头,冰块,都这么多天都不理他了,竟然连句对不起都没有。
后来,陈尘决定跟自己和解了。
算了,不要这个人的对不起了。
她也不要喜欢这个人了,反正也就刚刚喜欢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一点点,也就是刚萌芽,刚萌芽的东西,是可以被“掐死”的。
那个拥抱,就当……就当跟一只狗狗抱了一下吧。
可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就这一点点的喜欢,今后会燎完她心中的旷野。
陈尘跟自己和解完,当天的课间休息就去找班长讲题。
班长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平时不怎么说话,见到陈尘问题目,还愣了一下。
在他心里陈尘是个耀眼的女生,平时基本不会和木讷的他说话,所以傍晚谢忱去班级门口等她的时候,就发现她对面坐了一个男生。
一边推着厚厚的眼镜片,一边红着脸在给他的小刺猬讲题。
班长讲得很认真,生怕陈尘没听懂,又细细再讲了一遍。
可她哪是没听懂,是余光里有个人站在教室门口,她压根没听班长在说什么?
谢忱在门口足足等了四十分钟,等陈尘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面无表情的走过他面前的时候。
谢忱知道,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要失去这只小刺猬了。
那天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华灯初上,陈尘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眼前霓虹灯光一路闪烁,突然有人牵起她的手。
陈尘下意识地就想甩掉那只手:“干什么?”
冷战既然已经打破,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陈尘抽回手:“不要动手动脚啊,我们国人没有这种礼仪的,你去和别人贴面吧。”
谢忱没听,拉住她的手,迅速给她戴上了一条凉凉的东西。
陈尘看着手上的这条手链,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
谢忱帮她扣好搭扣,看着她的眼睛:“礼物。”
“道歉的礼物。”
“对不起。”
陈尘摸了下那个四叶草的吊坠,之前的和解,在心里一秒解除。
下了公交车,要走一段路,路边停满自行车和电瓶车,每辆车的车篮里都塞了一张广告纸,陈尘看了一眼,顺手拿了一张。
一边走,一边在手里折叠这张纸。
谢忱在一旁护着她,别撞到对面的行人。
没多久,陈尘停住脚步,转身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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