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女子,可邓兄却是她手下败将。”白崇峻一副不嫌事大的样子,偏要戳邓锐痛脚,“你在她手下过了三十招没有?还差点被撩掉面巾。”
邓锐气得一张黑脸涨成紫色:“那是老子看她是个女人,有意让着她!”
他性情耿直,而白崇峻脸白腹黑,总是三言两语惹得他跳脚。
二人吵嘴,拓跋泰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兀自沉眉思忖。
一群不懂军纪无视律法的山匪,但却能靠江湖义气拧成一股绳,房牧山现在是倒了,若是想把这群人利用起来,再找个姓房的人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房英莲是女子,可有此能力?还有,正是他下令除掉房牧山,她是否知情?
“此事再议。”
邓锐和白崇峻一边吵嘴一边退出金銮殿,紧接着江肃求见。
这么快就来了。拓跋泰心中了然:“宣。”
江肃大步跨进殿中,只见在自己手底下十余年的小子端坐龙椅,头上通天冠附蝉十二首,珠翠黑介帻,加金博山。他高高在上,睥睨天下,而自己则要屈膝下跪。
江肃不由得暗暗咬牙。
“太傅请起,赐座。”拓跋泰一如既往对他礼遇有加。
江肃道谢落座,直接言明来意:“老臣本不欲叨扰陛下,实在是记挂小女,所以斗胆问问陛下淑妃娘娘在宫里如何?”
江肃一早便得了宫中传出的消息,说是承欢殿昨夜未能侍寝,方才上朝又看见拓跋泰下巴的唇印,更加落实了长安殿崔妖妃抢人的行径,气得他忍不住来兴师问罪。
拓跋泰装作不懂弦外之意,四平八稳道:“朕自会照拂淑妃,请太傅放心。”
“淑妃娘娘自幼倾慕陛下,拳拳真心天地可鉴。若是她有什么不当之处,望陛下怜惜她年幼,多加教导便是。”江肃干脆明说,“还请陛下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莫要冷落了她。”
“那是自然。”拓跋泰一口答应,转而问道:“朕有一事请教,太傅以为,户部提出的均田之法如何?”
大魏北方多年战乱,两年前北伐才打退匈奴,国家也元气大伤。而元启这个昏君贪图享乐,丝毫不顾百姓疾苦,弄得天下民不聊生。
拓跋泰称帝后,打算整国休养生息,前些年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随即这些土地被藩王大将、地方豪绅瓜分,成为私产。国家无法征税,自然国库不盈,拓跋泰这个皇帝表面风光,其实兜里穷得叮当响。如今他打算还地于民,农户得到田耕种,收获庄稼后则向官府交纳赋税。
均田之法便是把国有土地分给十五岁以上的男女,男四十亩,女二十亩,所受之田不准买卖,年老身死,则还田给官府。
但让藩王豪绅把吃进嘴里的地再吐出来谈何容易?
是故户部一提出“均田之法”,朝中就吵成一团,尤其是私田众多的世家反对声最大。而江肃暂未表态,颇有些冷眼旁观看热闹的架势。他从前为兵马大元帅,权倾朝野,十年来占据大魏北方二分之一地域,自然也有不少田地。
拓跋泰这是拿江巧音来敲打他,逼他表态。
如此赤|裸|裸的胁迫,使得江肃恨意愈盛,可顾忌拓跋泰手中禁军又不能冒然撕破脸皮,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回话:“老臣年迈,又不通庶务,对均田之法不甚了解,待回去仔细研究清楚后,再给陛下答复。”
拓跋泰并不急于一时,要知道狗急跳墙,他不会把江肃逼狠了,于是颔首道:“如此也好,那太傅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罢站起来,留下一句意味深长话。
“朕回后宫看看。”
究竟是不是看江巧音,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30章 面首 何以解忧,唯有晚晚。……
三十章
拓跋泰自然是回的长安殿。
一日过去, 也不知那顽劣的小女子睡了多久,有没有按时用膳,又做了些什么……
拓跋泰忽然有种自己身为老父, 养了个不听话闺女的错觉。
此刻, “不听话的闺女”又在玩物丧志,邀约着宫人一起玩樗蒲, 好不热闹。
拓跋泰进殿的时候,装樗蒲的大瓷碗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碗底躺着几枚画着黑犊白雉的玉石。
金雪银霜跪伏在地上,袖口不慎露出钱袋子的须穗。
崔晚晚惊讶:“陛下这么早就来了。”
拓跋泰拈起玉石, 笑着问道:“贵妃今日是输是赢?”
“自然是赢。”崔晚晚还记恨他掷骰子使诈,讽刺道:“不过倘若陛下来玩,臣妾肯定又要输了。”
“赢了些什么?”
他随口一问,崔晚晚却如临大敌, 道:“管我赢什么!反正我不跟你玩。”
拓跋泰见她小猫护食的模样忍不住去捏她鼻子:“小气。”
“臣妾月例才多少呀, 哪儿禁得住陛下饕餮般的搜刮。”崔晚晚噘着的嘴可以挂茶壶了。
拓跋泰闻言叹气:“是朕太穷。”
虽然崔晚晚不提,但他也知晓如今长安殿的份例是远不及从前摘星楼的。关于后宫各殿的开销, 内侍省一早就请过旨,他拿来过目, 方知每月脂粉钱都是上万两,更别说什么衣裳钱、首饰钱、烛火钱,若是冬天还要再添上一笔薪炭钱。难怪元启任由杜立德侵吞赔款以及抚恤金, 实在是后宫的窟窿太大。
拓跋泰当即大笔一挥, 把后宫各项开支减了大半,今非昔比,妃嫔若想买盒胭脂,恐怕也要等上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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