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泰实在忍不住,掐着她腰间软肉捏了几把“泄愤”,恶狠狠威胁:“朕看你是皮痒了,回头找方相拿几把戒尺来,好生管教一下你!”
“何必麻烦老人家。”崔晚晚厚颜,咬着他耳朵娇笑,“陛下身上不就有根威风凛凛的戒尺吗?臣妾可是怕得很呢。”
拓跋泰闻言,心想回去之后非要让她知道“戒尺”的厉害。
“阿泰,陆湛不用可惜了。”崔晚晚收起玩闹神态,一本正经道,“我阿兄早慧,机敏远胜常人,素有神童之名,曾与陆湛并称为‘京中双杰’,但在我看来,阿兄的胸怀却比不上陆湛。”
如崔衍这般受上天眷顾的宠儿,生来就比别人聪明,所以自傲又自负,他确实在任何事上都游刃有余,但他更多的时候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光俯视众生,仿佛永远置身事外的神佛,静观他人悲喜。除了家人,没有谁可以撼动崔衍的“佛心”。
而陆湛有一颗赤子之心。他出生士族门阀,难能可贵地为无辜百姓而动容,虽是血肉之躯,却有着火中取栗的志向。
“其实我觉得,陆湛当初和如今并非完全是为了我。”
辞官而去,是因为皇权辗轧而他无力抵挡,不禁彷徨疑惑,三纲五常,君为臣纲,难道明知天子有错,身为人臣也只能听之任之?若是天子德行污浊,那他又凭什么统治天下?
重新入仕,是因为看见了新帝的作为。从前无法实施的均田令,在新帝手中推行,更何况他还抗击匈奴、驱逐鞑虏,还大魏一片太平。盛世昌明,未来可期。
拓跋泰不置可否,但崔晚晚知晓他动摇了。她去握住他的手:“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阿泰是天子,胸怀广阔能纳百川。”
理是这个理,他依然觉得如鲠在喉。
“郎君可以多安排些苦差事给他呀。”崔晚晚莞尔一笑,像只狡诈使坏的狐狸,“陛下喝了那么多醋,怎么也得让他吃些苦头吧?对不对?”
二人刚刚进了宫正要乘辇轿,却听身后马蹄哒哒。在宫门口策马狂奔乃是大罪,可来人什么也顾不得了。
远远瞧见天子身影,白崇峻来不及勒马,索性腾身而起,滚落在地上翻了个身,三两步扑腾到拓跋泰跟前,连行礼都忘了,神色焦灼。
“英莲遇袭,生死未卜!”
第68章 黑犬 娘娘身上甚香。
数日前, 拓跋泰指派了两拨人马去往江夏郡探查矿井坍塌失火一事。
御史走的是明路,带着圣旨大张旗鼓地去,把地方官吏革职下狱审讯, 这些明面上的东西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拓跋泰知晓这一路并不能问出太多有用的东西, 并非是不信御史的忠心与能力,而是江夏郡的冶铁造作局太过特殊。
这是一处锻造兵器的冶炼场。
江夏郡自古矿藏丰富, 而且是上品铁矿,自秦汉起,朝廷便在此地设铁官,专司铁器铸造和贸易。久而久之, 此地便聚集了无数能工巧匠,不断创造出锻造刀剑的新工艺,其中以“百炼钢”最为有名,就连当年的枭雄曹操也以获得“百炼利器”为傲。
而在十余年前, 江夏郡又有工匠綦毋氏锻造出了“宿铁刀”, 刀刃刚柔并济,甚至能斩甲过三十轧, 可谓当世之神兵利器。彼时的魏帝大喜,于是在江夏郡专设了一处冶铁造作局, 大量锻造宿铁刀。后来大魏与匈奴开战,宿铁刀便送到了前线战士的手中,迎战杀敌无往不利。可以说正是在此刀的帮助下, 大魏铁骑才能击败匈奴。
大魏天子深知宿铁刀的重要性, 于是任命綦毋氏为当地铁官,并且可以世袭,而宿铁刀的锻造之法一直都是机密,除了綦毋氏后人, 就连朝廷派去江夏郡的官员也不知晓。
这次矿井坍塌连带冶铁造作局失火烧死了綦毋铁官,事关重大,所以拓跋泰才如此震怒,下令彻查。
他素来心思缜密,并不信会有这般巧合,常年的征战让他的嗅觉格外敏锐。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看来某些人狼子野心,这时候打兵器的主意,也许已经在招兵买马了。
于是又派出暗路房英莲,带绣衣使去江夏郡查探。
不料绣衣使还未查到什么,却传回了这路人马在运河上遇袭,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
幸好有一人运气还算不差,负伤落水之际头部撞到船舷昏死过去,又被水流裹挟冲出二三十里,刚巧被渔夫救起。这才撑着一口气回京报讯。
白崇峻得悉噩耗,一扫平素玩世不恭的模样,立即入宫面圣,露出方寸大乱的神情。
拓跋泰瞧他嘴角都急出了火疮,拒绝了他要去江夏郡寻人的请求,敛眉道:“关心则乱,你去破绽太多。”
房英莲如今统管神威卫,江夏郡此行或许已经折了这一员大将,于公于私,拓跋泰都不会再放白崇峻去冒险。
“除了我再没人能去!”白崇峻情急之下竟喊了天子名讳,双膝跪地,“阿泰,我从未求过你任何事,这次我求你!”
“崇峻你起来。”拓跋泰伸手扶起他,“朕已有合适人选。”
……
崔府,放鹤亭。
陆湛受崔衍邀请来此下棋,一如从前。
可是光阴催人老,五年前还稀疏的竹林已茂密繁盛,遮天蔽日的青绿宛如纱笼罩住整个亭子,支着的四根石柱底下盘桓着厚厚苔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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