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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这些年逍遥山水好生自在。”崔晚晚口气酸溜溜的,“跟你一比,我们就像井底之蛙,只知坐井观天。”
    崔浩怜爱地看着她:“小晚,与我一起,我带你四处走走看看,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他的妹妹从小受尽万千宠爱,一直随心所欲,不该被困宥深宫。
    崔晚晚垂眸躲避他的打量,含糊道:“再说吧。”
    可是崔浩却不是个能被轻易糊弄的人,他问得咄咄逼人:“元启已死,你还留在宫里做什么?小晚你不要胡闹,从前是我太纵容你了,才铸成大错,现在我们及时止损,一切都还来得及。”
    来得及把错位的人生纠正,她依然可以做无忧无虑的崔家娇女。
    崔晚晚被他说得有些恼火,抬眉冷眸:“二哥,我不是从前的我了。”
    在崔浩的印象中她还停留在十五岁,如花的年纪与容貌,娇憨又天真,可是花开犹似十年前,人却不是当年心。
    “这些年,很多人骂我恨我害我,甚至想杀我。”崔晚晚唇角冷峭,“可我不怕,谁来招惹我,我必十倍奉还。”
    “二哥,我杀过很多人。”
    “算计我的嫔妃,辱骂我的大臣,我一个都没放过。”
    “就连元启也是我杀的。”
    北地的月亮果然不同,好似悬在山丘背后,伸手可掬。淡淡银光蒙在崔浩脸上,惨白一片。
    不知想到什么,崔晚晚低眉轻笑,轻声呢喃:“那个傻子……”
    摘星楼当日。
    元启饮下一杯掺了毒的茶水,很快就动弹不得。崔晚晚拿着匕首步步逼近,用刀锋在他脸上轻轻划拨,却不见血,吓得他几欲惊厥。
    “崔、崔氏!”元启惊惧交加,浮肿的眼睛瞪得凸起,不断缩着脖子,“朕、朕待你不薄……”
    “哦?是有多不薄呢?”她如往常一般笑得妩媚,含着秋水的眼情意绵绵,但如果再看仔细些,便能发现那双瞳孔没有温度,死寂一片。
    “朕、朕宠爱你……”元启说话都愈发困难,脖子像是被藤条缠住,勒得喘不过气,他双手捂住脖子胡乱抓扯,张大嘴把舌头伸出来,状似恶鬼。
    他越痛苦她越畅快,看着他的眼神从恨意滔天渐渐变得平淡,就像在看一件死物。她漠然开口:“戕害我母亲,强迫我委身,又把我困在摘星楼三年,你连个人都不配,还跟我谈什么宠爱。”
    “只是因为你生于帝王之家,就能为所欲为?若是没了这顶皇帝冠冕,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实话告诉你,你最信任的杜相国已是我裙下之臣,他早想把你取而代之,就连传国玉玺他也偷来送给了我。”她神情轻蔑,“你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看你们狗咬狗还是挺有意思的。”
    “你仗着皇权害我家破人亡,我就偏要亡了你的国。”
    元启已是强弩之末,听完这番言语怒气攻心,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扑上来想扼住崔晚晚的咽喉。她被推倒,却还是噙着似有似无的笑,不慌也不惧。
    “贱人!杀了你——”
    药性发作很快,元启胸腹像是被野兽啃噬,尝到了有生以来最剧烈的疼痛,他猩红着眼拼尽全力去掐崔晚晚。崔晚晚并不反抗,任他扼住喉咙,甚至有些冷眼旁观的意味。
    那个时候她想,也许就此死了也不错,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好像真的变成了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再也没有飞出去的勇气。
    忽然身上一轻,元启被扔了出去。
    一只温暖粗粝的大掌过来扶起她,含着坚稳的力量。
    她撩拢散落的长发,侧头看过去,一张染血俊脸跃入眼帘,还有一双璀璨明亮的眸子。
    他手中的刀还在滴血,冷硬铠甲衬得整个人宛若杀神,可是声音却放得极轻。
    “你可知皇帝在哪儿?”
    只需一瞬,她便笑了。
    “皇帝呀——不就在你脚下?”
    等了好久。
    我的盖世英雄,终于来了。
    第80章 有心   可是阿泰,我们没有以后……
    “真傻,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杀了元启。”崔晚晚轻轻笑着,眸色却渐渐变得哀愁,“他还以为救了我……”
    可难道不是吗?他把她从肮脏黑暗的沼泽中拉出来, 帮她把被权力碾碎的骨头拾起来, 又用包容和爱意一点点黏好,让她重新站直了做一个人, 而不是一个玩物。
    他是真的救了她啊。
    原来除了父母兄长,世上还有人会真心爱她,即便她的过去狼狈不堪,他依然待她如珠似宝。
    “二哥, 他是不一样的。”
    夜风拂过草野,沙沙声一片。
    崔浩始料未及她竟对一国之君情根深种,见状不免焦急,道:“再不一样也是天子!江山社稷、祖宗基业何其重要!他不会只顾儿女情长, 更不会一生一世一双人, 况且你喝的那碗药——”
    “我知道。”崔晚晚打断他,抬眼再也无需掩饰自己的心酸, 泪珠滚滚,“我生不了孩子, 我知道。”
    按照大魏皇室祖宗规矩,中宫无子甚至可被废黜。崔晚晚要做皇后,就要有自己的儿子, 或者她也可以一辈子当个无儿无女的贵妃, 眼睁睁看着别人为天子生儿育女。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那便是从其他嫔妃那里过继一个孩子养在膝下。可是她已知晓了拓跋泰的身世,怎么还能这样做?她的郎君自幼饱受骨肉分离之苦,母子相见却不能相认, 这已经令他抱憾愧疚终身,她怎么忍心让同样的悲剧再次上演在他的孩子身上?那是他的孩子啊,流着与他相同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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