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晚晚瞧她神情不似作假,反问道:“你连实话都不愿同我讲,我如何留得下你?”
“我、我——”银霜转过脸抹了抹泪,避开她的视线,“是奴婢痴心妄想,奴婢知罪。”
“银霜,我在宫里五年了,形形色色的女子见过不少,有不择手段的,也有与世无争的,一个女人有没有野心,是不是想往上爬,我看得出来。”崔晚晚字字珠玑,“陛下冷厉,你们平时怕他比敬他都多,又怎会对他有什么爱慕心思?所以我想你亲口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何要做那样的事?”
银霜原以为能糊弄住贵妃,却不料她早把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崔晚晚比她以为的还要了解自己。
“娘娘,奴婢去年来了葵水,而且已经满了十五岁。”银霜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平稳一些,“奴婢可以生孩子。”
崔晚晚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怔住。
“奴婢想替娘娘生一个孩子。”银霜昂起头,“这样娘娘就不用再强迫自己喝药,也不用管外头人如何说。奴婢可以躲起来直到孩子出生,娘娘只要假装有孕就好,若是娘娘不放心,等孩子生下来,就赏奴婢一味鹤顶红罢。”
崔晚晚气急:“你胡说什么!我要你的孩子做什么?!”
“娘娘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能名正言顺当上皇后。”银霜仍旧想说服崔晚晚,“还有金枝公主,您对她都那么好,也一定能善待其他孩子。如此一来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奴婢愿意一死守住这个秘密。”
崔晚晚深受震撼,眼眶盈泪发烫,嘴唇嗫嚅。
“霜儿,这样不值得……”
“娘娘这般好,奴婢愿意为您做任何事。”银霜句句真心,“奴婢一直敬您爱您……心悦您。”
所以她不愿看崔晚晚独自承受折磨,她恨不能感同身受,帮她承担了所有苦难。
银霜出身贫寒,小小年纪被家人卖入宫中,一路走来吃尽苦头,看了太多世态炎凉与肮脏龌龊。直到遇到了崔贵妃。贵妃是她从未见过的美好,不单单是容貌,还有学识、眼界、胸怀……样样都好,待她也好。
银霜在懵懵懂懂的年纪,从贵妃这里第一次知晓了什么样才是真正的“美人”。人人都有对美的向往,而银霜向往的就是崔晚晚。
“傻孩子。”崔晚晚落下泪来,摸着银霜的头顶轻叹,“你这样的年纪懂什么心悦不心悦的,莫要再说这些胡话。”
“你觉得我好,那是因为你不认识从前的我。”
“曾经的崔贵妃自私冷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不为过。”
“若非陛下,我不会是今日的我,是陛下让我成了如今的模样。”
最后,崔晚晚还是拒绝了银霜的提议,并且坚持要送她出宫。银霜苦苦哀求仍是无果。
“银霜,不是我容不下你,只是发生这样的事,你不能再留在长安殿了。”
韦清眉疯癫成魔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崔晚晚有感而发。
“人一旦求而不得生了执念,就再也做不成一个人,也许会沦为受欲念驱使的禽兽,甚至当了恶魔也说不定。”
“我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的。”
正月过了没多久,南边传来急报,镇南王元雍假借年节拜贺的理由,邀年末回京述完职,又回到属地的越州、宁州、广州的刺史到王府赴宴,在宴席中途王府里突然窜出百余名弓箭手,用乱箭射死了三位刺史。
元雍迅速霸占了三州地盘,随即自立为帝,称齐国,然后他出兵往东西两路扩张,很快又占领了最南端的交州,自此大魏南边临海疆域几乎都被元雍掌控,公然跟大魏叫板。
拓跋泰当机立断下旨出兵讨伐元雍,他点了房英莲和白崇峻为主要战将,兵分东西两路南下而去,左右包抄逆齐。同时还派出崔衍为督军,由崔浩护送从中路前去谈判。
接下来两个多月里,前线战事如火如荼,本来魏国大军气势汹汹,杀得元雍节节败退,只是没想到这还没到五月,南方就气温抖升,岭南本就潮湿炎热瘴气多发,北方的兵士不适应这般天气,饮食也没太注意,许多人都不慎染上疟疾。于是战事被迫放缓,而元雍则抓紧机会反攻一波,大魏这边也损失了不少。
一时间,两方呈现对峙胶着状态。而在后来几次不大的战役中,魏军竟然都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只因元雍那边冒出来个厉害人物,运筹帷幄且善用诡计,让白崇峻这条老狐狸都吃了不少亏。
坐镇京城的拓跋泰收到前线战报之后,正考虑是否御驾亲征,谁知这个节骨眼上又冒出来件坏事。
殿中侍御史王弘义在大朝会之日弹劾了崔贵妃,甚至还写了一篇檄文,骂她从前在元启后宫就兴风作浪,掩袖工谗,为虎作伥;后来侍奉今上,不仅不知何为贤良淑德,却愈发善妒恶毒,在后宫横行霸道滥杀无辜,堪称“虺蜴为心,豺狼成性”。
“崔氏近狎邪僻,残害忠良,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①
殿中侍御史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小官,每逢大朝会才能具服升殿,王弘义从前并不起眼,今日却突然站出来一通“慷慨陈词”,把众人都弄懵了。
拓跋泰勃然大怒:“无稽之谈!倘若贵妃真如你所说,朕却不察不知,岂非昏君?你污蔑宫妃影射天子,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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