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的孩子呀。”
他轻抚着她的腹部,呼吸都变得艰难,眼眶刺痛。
“晚晚……”
他缓缓跪了下去,紧紧抱住她,低低埋头,无声落泪。
她仍是站着,垂眸看着他的头顶,伸手抚上他的鬓发,轻声欣慰:“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高兴极了。”
“阿泰,你高不高兴?”
拓跋泰不肯抬头让她看见自己猩红的眼,良久才闷闷回答:“……高兴。”
前年在行宫,太医令告诉天子终于找到了让贵妃生育的法子。拓跋泰一开始十分欢喜,可是听完后却一颗心沉坠深渊。
“母体以一半精血孕嗣,但母强则子弱,子强则母弱,分娩之时,必须二择其一。”
第93章 临盆 你要等我回来。
帝后大婚当夜, 天子急召太医令。
太医令可谓人在家中坐,诏从天上来,怎么也没想到今上在大喜的日子不忙着洞房花烛夜, 而是要他看病开方。他被御前大监拽着飞奔入宫, 连鞋都左右穿反了。
不过在看见崔晚晚微隆的小腹之后,太医令也知晓此事非同小可。他正襟危色, 谨慎地为她诊脉。
“韩大夫说了,我身体底子不错,机会有一半多。”崔晚晚瞧拓跋泰一脸沉重,安慰道, “我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的,不会有事。”
“郎君别老板着一张脸呀,我可不想孩子生出来学你这样,冷冰冰的都不好玩。”
“你笑一笑。”
尽管她变着花样地开导劝解, 可拓跋泰在此情此景下怎么都笑不出来。
太医令诊完脉收回了手, 拓跋泰急忙追问:“怎么样?”
“老臣会尽力为娘娘调理身子,温厚母体以便育养胎儿, 至于将来分娩生产,”太医令无意隐瞒, 实话实说,“尽人事,听天命。”
尽管当初韩保升所说的“二择其一”有些危言耸听, 但那句“舍本逐末”却是实实在在的。为了生孩子, 却要母亲冒着生命风险,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韩保升一开始才不愿开方,甚至故意夸大其词,其实是想打消师兄的念头, 让他们都知难而退。
寻常妇人产子都是鬼门关外走一遭,崔晚晚更不用说了,怀孕于她无异于一脚踏进了阎王殿。
“朕不要听天由命,朕要万无一失。”拓跋泰向来奉信我命由我不由天,闻言更加紧张,竟然问道:“如果不要胎儿——”
“拓跋泰!”
还不等他说完,崔晚晚就叉腰吼他:“什么不要?你敢不要?!”
拓跋泰转过头看她,眼里的悲痛都要溢出来:“晚晚,我不能失去你。”
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崔晚晚顿时软了语气,柔声安抚:“阿泰,这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嫁给你,做你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我还想要孕育一个你我的孩子,他会长得像我们两个,眉眼间都是我们的影子,喊我们阿耶阿娘……”
拓跋泰摇头:“可是……”
“不要想太多。”崔晚晚用手捂住他的嘴,让他把那些伤怀的话都咽回去,她仰头望着他,含笑坚定,“这样我就再也没有遗憾了,路是我自己选的,可能有些冒险,但我不会后悔。”
如果不能在一起,就算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虚度光阴而已。在那些饱受相思折磨的岁月中,崔晚晚想了很多,悟了很多。
相守一日胜过别离百年。
即便清贵如陆家,当初定亲时也有一条“四十无子则纳妾”的规矩。何况她的郎君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帝王无嗣则社稷不安,她不愿他煊赫的生涯中留下被人诟病的地方,他为她遮风挡雨,抵挡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可谓已做到极致,那她也该为他做些事情。
所以当韩保升问她:“怀孕将耗去你一半精血,甚至你生产之时也会凶险万分,随时可能命丧当场。”老人家眉头紧皱一脸狐疑,“这样你也情愿?”
她坚定且无畏地回答:“我愿意。”
拓跋泰忆起从前她总取笑他把“真心”二字挂在嘴边,她还嘲讽宫里没有真心这样的东西,摆出一副无心无爱的薄情模样。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爱她比她爱自己多,偶尔还会生出些许失落,为她的没心没肺和不以为意。
时至今日,他才惊觉自己竟然误会了她,她的情深意重不亚于自己,甚至超越了生死。
“晚晚。”他想笑又想哭,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最终只化作一句轻唤,“我的小碗。”
又是一年初雪降。
怀胎十月的崔皇后即将临盆。
宫里从两个月前就严阵以待,福全精心挑选了一批稳妥的宫女和稳婆随时候命,佛兰也奉旨进宫陪产。还有太医令如今常驻医署,就连素来野鹤闲云的韩保升也被天子亲自请入宫中,每天这对师兄弟都一齐给皇后请脉。
崔晚晚的情况比预料中好很多。一来是因为年轻,二来是这几年调理得当,身体底子很好。不然韩保升也不会冒险为她施针用药,促她怀胎。
只是为了坐稳这胎,她需付出比常人多得多的精血,所以整个孕期她都精神不济,神态恹恹的。而且越到后面她变得愈发消瘦,肚子却如吹气般圆圆鼓起,瞧着十分突兀。
拓跋泰见状心疼不已,恨不能代她受苦,但实际却是除了劝她多吃些东西,他好像也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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