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
告别了傅骁玉,阿斯在金林城中蛮横地走了一炷香时间,等回过头时,已经到了教场。
平日休沐的金吾卫和守城军就会在这儿操练,今年的武状元便在这儿作为夫子,教授许多新奇的拳法、枪法。
阿斯站在外头,抱着肩膀瞧,里头人员众多。快要入秋了,天气依旧炎热,男人们穿着短衣,有的干脆脱了衣服打赤膊,在教场上练习,操练得十分认真。
守卫一早就瞧见了阿斯,匈奴从不对自己的面容做过多遮掩,遮也遮不住那一身的羊膻气。
门口还有一位将领,闲得无聊,蹲在地上拿草根去玩那搬弄食物回巢穴的蚂蚁。他像是一点都不避讳让阿斯这个外来人瞧见他们的训练,玩那蚂蚁玩得不亦乐乎。
阿斯自小就在草原长大,下到士兵上到单于,谁都不会轻视他。岂料来了这金林,倒是把这轻视的感觉体会了一个遍。
周围守卫也不拦着,手把着长刀,想着这外来人若是踏进一步,便生生斩断他的脚去。
蓝天白云,风吹得人浑身都舒坦。
阿斯走到那将领跟前,恰巧挡住了光。将领蹲坐在地上,明明身处低位,气势却不见低人一等。他继续用草根拨弄那蚂蚁,一只附着尘土的鹿绒靴就这么踩到他跟前,将那蚂蚁踩死。
将领轻笑一声,拍拍衣服下摆处的灰尘,站起身准备往里走。
阿斯气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盔甲是陈铁做的,每日这么穿着,竟让那将领的步子丝毫不乱,一个扭头直接扣住阿斯的手腕。
两人就这么在教场口厮打起来,一点不顾忌外人。
里头的金吾卫和守城军面面相觑,挤在门口瞧,偶尔看不到的还攀爬到了围墙上。不知道是谁兜里揣了一把瓜子,啃得吭哧吭哧的,动静大得很。
两人能力不相上下,这一打就是小半个时辰。看戏的人们走的走散的散,独留那嗑瓜子的还坐在围墙上嗑。
阿斯疲惫不堪,他没想到这小小的将领竟能与他缠斗到这时。
一个脱招,两人各自后退一步,没再继续上前。
阿斯喘着粗气,对那将领拱手,说:“没想到金林除了镇国将军,还有如此人物,失敬。”
那将领也累得够呛,敲了敲被踹疼的背,回礼说道:“客气。”
“不知道如何称呼?”
“守城军统领杨擎。”
阿斯默默念了这两个字,笑着说:“杨统领的拳法极好,若辽与南朝可以和谈,阿斯定会前来讨教。”
杨擎皮笑肉不笑地说:“将军何必舍近求远,拳法是镇国将军教的,你若是想学,边关镇国府寻着镇国将军便可。”
阿斯被杨擎的话一噎,抿着唇说:“镇国府?镇国将军老当益壮,底下小的却是不行。”
“哦?将军何出此言?”
“文钺急功冒进,文乐满脑子诡秘主意,不是正道。”
“何为正道?”杨擎看着阿斯,反问道,“杀人放火可为正道?奸杀抢掠可为正道?”
阿斯摇摇头,答:“我辽强者为尊,不能自保,便合该被淘汰。”
杨擎挑眉,说:“既是如此,文钺急功冒进一次战役便斩杀你将士六千人,文乐计谋多变将尔等驱逐草原十里开外。如阿斯将军所说,强者为尊,辽是否也合该被淘汰?”
阿斯瞪大了眼,说着一口不流利的南朝话,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句:“满口胡言!一人一国,如何比得?”
“这便是你辽与南朝最为不同的地方,阿斯将军,细细想一番再去叨扰祭酒大人吧。”杨擎说着,手摸向一旁的斩刀,“听闻你最近时常烦扰他,这祭酒大人本为少将军的良妻,少将军前去徐州镇压义军,临走前将祭酒大人托付于杨擎,还请阿斯将军公事可谈,切莫惹人非议。”
阿斯只觉与这将领话不投机,轻哼一声后拂袖而去。
快走到驿站时,他才反应过来,大骂一句脏话,说:“谁对那油盐不进的混蛋玩意儿感兴趣?老子喜欢的是女人!女人!”
送走了阿斯,杨擎连忙脱下盔甲,够着身子去看后背的踹伤。
坐在围墙上那人看他那蠢笨的姿势笑了下,惹得杨擎往地上捡起一石子就对着那人砸去。
“诶诶诶!有话好说,别动手。”
杨擎撑在围墙上攀爬上去,大手一伸,说:“瓜子。”
那人哼哼唧唧的,还是从兜里掏出一把递给了他。
“二皇子最近如何?”
“还能如何,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祝青松——金吾卫统领,晃着自己的脚丫子,看那夕阳西下,说道,“金林的药材能购置的都被二皇子购置了,却还是不够,樊桦回了他老家,寻了一些大夫送去徐州。”
杨擎想想,说:“傅家富可敌国,金林许多药店都有进项,郊外还有些药田,若二皇子实在不够,我可替他与祭酒大人商讨一番。”
祝青松瞪大了眼,说:“真的?傅骁......咳,祭酒大人肯帮忙?”
“为国为民的大事儿,祭酒大人自然愿意帮。不过互惠互利,把柄已经送到了二皇子府上,你还别忘了提醒二皇子记着事儿。”
把柄......
祝青松想起了傅骁玉唤小子无虞送来的扇子,上头印着“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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