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檀权欲重,眼见虞乾慢慢收拢权力,削弱吕家势力,她便已将最后的几分祖孙情谊都丢在了一旁。
她虽没有自己动手,却给凶手提供了种种便利。虞乾身死,做母亲的大约是猜到些什么,便开始装病查探,到最后,还真被她看出了些东西。
可虞斌之母安蘅亦是柔弱女子,虽心思不浅,却到底斗不过根基已稳的吕檀,吕檀并没杀她,而是像逗猫逗鼠一样,诱着安蘅为了查探线索耗尽心血。
心神不稳,身子虚弱的人哪怕稍有一点吃得不对口都可能闹出一身毛病,当时安蘅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整日浑浑噩噩,近乎半疯半癫。
安蘅是被折磨死的。
明的,暗的,儿子的死,对仇人的无能为力,还有对小儿子的担忧活生生将她折磨得缠绵病榻,奄奄一息。
安蘅死的那天早上,身边的婢女去求吕檀给安蘅请个郎中,好歹吊住她一条命,可当时吕檀并没见那婢女,任由院外侍奉的婆子丫头奚落敷衍她。
安蘅死后,满院仆婢死的死,走的走,虞斌回府后虽然多有怀疑,却一时没有切实的证据。
好歹,安蘅死时,尚给虞斌留了最后一点念想。
当她开始疑心大儿子的死因,便将夏溪送出了府,想着法子让她避过了吕檀的的迫害。
她是心疼夏溪,也想让自己的小儿子还能有个家。
听了这段往事,秦诺亦是唏嘘不已。
虎毒不食子,不论虞乾还是虞斌皆是她的血脉,可她竟能为了权力借刀杀人,残害儿媳。
秦诺不是虞斌,难以体会到他此时的心境。但她猜测,他必是痛恨懊悔的。
痛恨祖母无情,懊悔自己离家远走,以致兄长母亲无所依凭,无人相助,最终含恨而终。
可这一切又岂有他的半分过错?他不过是为了让兄长身体康健,为了这个家能安稳和乐。
只是权势动人心,人心鬼魅,防不胜防。
如今看来,虞斌不会再止步于削弱吕家势力,而是要铲除整个吕家了。
“看来还是定王府的人本事大,那吕易在晁昱统领的手里,可没吐这么多实情呢。”晓风调侃了晁昱两句,谁知晁昱竟大大方方地认了输,自言不如。
“吕易在定王手中比在我们手中要好得多,毕竟吕家再猖狂,也不敢招惹定州言家。”秦诺捧着热茶暖了暖手,也想借此暖一暖心。
骨肉相残的戏码,无论看多少次,都难免教人心寒。
“如今吕檀已乱了阵脚,想必她也猜到了吕易迟早吐口,所以才会乱中出错,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法子来给我使绊子,只是吕檀霸了荷州这么些年,终归还是有些根基的,只怕她还有后手,这几日盯紧了她。”
晁昱应了声是,犹豫几番方道:“侯府如今不甚安全,不若属下教人易容代替殿下留在此地,殿下先回公主府稳妥些。”
“不用了。”秦诺随意摆了摆手:“先看看情况再说。”
晁昱不好再劝,只得退了出去。
“你们最近怪怪的。”秦诺盘腿坐在榻上,怀里抱了个软枕:“不是为定王说话,就是劝我远离侯府,说说,出什么事了。”
晓风一时间颇为心虚,只这一瞬间的失态,就教秦诺了然地眯了眯眼。
她没再逼问,临睡前只说了一句:“其实如果可能,我真是不想再踏进宫门一步。”如果不是那儿还有她的亲人,她绝不会回头多看一眼。
晓风浑身一颤,继而轻之又轻地叹了口气。
她就说,这事瞒不过公主的,公主虽知道得不甚清楚,可终归还是猜到了些。
至于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晓风下意识没去深究,其中深意不是她能探究询问的,主子如何说,她便如何做。
但她已从这句话里探出了公主的态度。
公主或许仍旧对过去眷恋不舍,但那个沉甸甸又冷森森的地方,她也是的确不愿再回去了。
夜半时还是出了事,吕易被劫走,又有刺客来刺杀吕檀。
府中烛火通明,秦诺拢着斗篷,仍旧被夜里的风吹得手脚冰凉。
刺客已经闻声远遁,吕檀也只是受了轻伤。
秦诺掩唇打了个哈欠,安抚过众人后便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
她是不信有人能从言霆手里抢人,既不是被旁人劫走,那就是设计诈人了。秦诺一面走一面觉得今晚真是折腾,她好容易才睡熟,这会儿回去只怕又要休息不好了。
虞斌匆匆赶回了府里,与秦诺打了个照面后便沉着脸去处理府中事宜。
啧啧,从前是安蘅为鱼肉,任人宰割,如今到底是轮到吕檀了。就是不知虞斌打算如何从她身上讨债呢?
晚饭没吃饱,回屋时秦诺就觉得有些饿,既然无心睡眠,索性就教人在屋里点了茶炉,慢悠悠地煮了碗面来吃。
炖了一日的牛骨汤“咕嘟咕嘟”得冒着泡,醇厚鲜美的滋味不一会儿便溢了满屋。
主仆几人喝过汤,又一人挑了两筷子面,就这么汤汤水水地吃了一顿。
夜冷风寒,家人围坐,食物鲜美温暖,直要暖到人的心里去。
天色渐明,秦诺迷迷糊糊地抬手拢了拢透过纱帐的明光,复又埋进被窝里打了两个滚。
今日注定是不能安宁了,就是不知这场将计就计的大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