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份养气的功夫已经登峰造极,喜怒哀乐,只要他不想,没人能从他脸上瞧出什么来。
言霆由得她拉着自己往回走。
那是他们两个的家。这偌大府邸,唯有那一处院落才是他的家。
他愿示弱于她,在她面前做一个最普通的男人,也在她怀里得到最真心的心疼和·抚·慰。
那是他唯一最能放松下来的地方,他在她面前,全然不必设防。
还没出园子,就看着在外徘徊的崔济。
一见到这个人,秦诺脸上的笑就都收了。
她自然没有资格对卫国公世子所为做什么评价,但她是真的不喜欢这个人。
这话说出去也只会让人笑话,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寻常,何况是卫国公世子这样身份的人。忘忧能得他一时青睐亦是三生有幸,又有什么资格怨恨不平?
大多人都会这样想,可秦诺却很厌恶这样的想法。
若崔济当真如此爱慕他那个未婚妻,不愿给她添一丝半点儿的堵,那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忘忧。
秦诺始终不能明白,若当真深爱一个人至此,又为何还能与旁人逢场作戏,恩·爱·缱·绻?
她曾与晓风说过这个问题,晓风那时是怎么说的呢?
秦诺微微皱了眉,别开眼不想看崔济一眼。
晓风说在这些男人眼里,妻和妾是不同的,有了心上人就未必不能再有另一个心上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事在戏文中都不多见,何况是这熙熙攘攘的红尘世俗。
身居高位者,天下的姹紫嫣红随手便能选就,又为何要为一枝称些心意的花朵放弃整个春天呢?
秦诺不能理解,但她明白这些都是常事,她若争执,在这些人眼里也不过是个笑话。
情未至此,哪里会放弃唾手可得的享受?
秦诺偏头瞧了言霆一眼,抿抿唇挣开了他的手,打算直接绕过崔济回去,丝毫没有与他寒暄的意思。
崔济岂会瞧不出长公主对他的冷漠和疏远。他已经求见了三四回,始终都得不着回音。若是旁人,他还敢使些手段来·逼·一·逼,但这位长公主殿下,他是万不敢得罪的。
他知道她对言霆而言意味着什么,他若敢稍动心思,与言霆的情分也就尽了。
崔济明白长公主对他如此排斥的缘由为何,他也对此很是欣喜。毕竟长公主越是对他所为不满,就约会怜惜忘忧,从而好好对待她。
崔济也不明白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他原本只想摆脱忘忧,念着往日情分给忘忧寻个好出路。如今这个好出路有了,他又百般地放不下心。
他只当自己还不习惯。毕竟往日里忘忧会为他将日常琐事一一理清,吃穿住行,从来都是最最顺心顺意的。
忘忧一走,好像什么都不对了。
饭菜不对,茶酒不对,衣饰不对,熏香也不对。
他每日过得疲累不已,没有丁点儿舒心。
这不过是习惯罢了。
崔济再三告诫自己不可越线。侍妾通房,姬妾奴婢,于他们这些侯门子弟而言不过一时消遣,唯有正妻才是能够白头到老的。
他一直如此想,也是如此做的。
他并不是只有忘忧一个女人,可过往那些都成了过眼烟云,如今想来,他居然连名姓都记不起了。
从忘忧到他身边来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了旁的女人。
他只有忘忧,也只要忘忧。
这太不正常了,忘忧对他的影响已经越过了他给自己设的底线。
所以他当断则断,还给忘忧寻了个自认为最好的出路。
原本这样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如今的万般思念又是为了什么呢?
崔济并不是全然不懂的,他只是不敢懂。一旦他真的懂了,那他所做的就大错特错,这结果不仅会影响他自己,更会给卫国公府带来很大的动荡。
“殿下,求殿下听臣一言。”崔济硬着头皮拦下了秦诺,原本的那些不安也在此刻倏然消失。
他既决定来问,就不再左右顾盼,他总要给这些日子的焦躁寻一个出口。
秦诺倒是想拂袖而去,她打量了崔济片刻,想到忘忧和她腹中的孩子,到底还是站定,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崔济倒也没有拐弯抹角,一开口就问到了忘忧身上。
秦诺沉默片刻,冷声道:“忘忧如今已是我的奴婢,世子此言有些不妥。”
崔济苦笑一声,再度躬身行礼:“忘忧走时匆忙,有些物件儿未曾带上,那都是旧时之物,不宜丢弃,臣请殿下给臣一个恩典,允臣着人将一应物事交还忘忧。”他只是不安心罢了,差人替他看上一眼,此后就能搁下些许了。
崔济的姿态已经摆得很低了。
秦诺想了想忘忧腹中孩儿的月份,还是决定多管些闲事:“本宫看世子倒是很惦念忘忧。”她看了看崔济的神色,斟酌道:“忘忧很是本分,为人也颇伶俐,其实我很喜欢她,也忖着不日为她消了奴籍。”
崔济嘴比脑袋块,愣愣道了声谢。
“这谢世子就不必道了,毕竟这是忘忧的事。”秦诺清了清嗓子,试探道:“消了奴籍后我可给忘忧女官之身,女官也是官身,总不比寻常人家的小姐差的。”
“这都是殿下慈悲之故。”崔济现下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听了长公主对忘忧今后的安排,也彻底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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