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怪,不见怪。”尤岚连连摆手:“你舅舅回家还说了,说你长得和你娘特别像,他这么一说,舅母心里头就有了数了。旁的虚话舅母不多说,但从此以后,你二舅这里总有你一间屋子,我们总后悔当年没能照顾你娘,也没能照顾你,现在虽说是晚了,但我们也想厚着脸皮弥补一二。”
“舅母言重了,如今一家人既然重逢,过往种种就不必再三提起,待我身子好了,必会上门给舅舅舅母请安。”
尤岚此来就是想把话说清楚,把态度摆明白。过去错了就是错了,疏忽就是疏忽,如今他们既是沾了外甥女的光,该做的事也得一一做到。
两边寒暄毕,也将彼此的态度摸清,尤岚便准备告辞离开。她开口前先一把拽住薛怡,厉目看了她半晌,直把她看得低下了头,才笑着对秦诺道:“舅母就先走了,等会儿家里人会送些土产来,你带着路上吃,一点心意,殿下就别拒绝了。”
素问将母女俩送出门来,还没开口,就听薛怡道:“母亲,我们在这里等父亲一起走吧,我有些怕……”她咬唇往屋中看了一眼:“表姐说话就要离开这里了,表姐一走,我怕祖母还会教人来抓我,母亲……”
“薛姑娘多虑了。”素问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如今薛二老爷的身份不比从前,便是薛老太君,也不会再无缘无故前来招惹。薛大人今日来此,想必有要事处置,还不知何时能够回府,若让二位这样干巴巴地等着,倒是我们招待不周。既然薛姑娘有许许多多的顾虑,不如我差人往书房问上一声,若薛大人说话就走,那夫人和姑娘再等等也无妨。若薛大人还有旁事要理,一时难以回府,那我便着人送二位回去,保证路上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夫人和姑娘以为如何?”
“那……”
“不必了。”尤岚狠狠拽了薛怡一把,把她嘴边的话给瞪了回去:“有王爷和殿下的面子在,家里那头也不会再来为难,姑娘先回去吧,我们母女俩这就告辞了。”
薛怡咬着唇满腹委屈地随着尤岚往外走,才走了几步,她便红着眼眶挣脱了尤岚的手几步跑了回来:“素问姑娘,你不知道我祖母那个人,她如今铁了心地要拿我去换薛家的富贵荣华,就决然不会轻易放手。现在表姐在这里尚能护得住我,一旦表姐离开,我迟早都会被抓回去的,素问姑娘,求你向表姐求个情,让她带我一道走吧。我会好好照顾表姐,会听表姐的话的,我不能留在这儿,求素问姑娘了。”
“怡儿,不得无礼!”尤岚又气又尴尬,满脸通红地扯住薛怡,顾不得再维持表面的体面,硬是要拽着她离开:“来之前你是怎么说的?跟我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娘,我是您的女儿啊,难道就因为我不是在你身边长大的,你就一点儿都不想管我了吗?娘,我真的会被抓回去的,我小时候你们就护不住我,现在难道就能护住我了?到时祖母一个‘孝’字压下来,你们又能怎么办?明天王爷和表姐一走,这里的事再多再大也是家务事了,到时候我就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娘,您为我想想,您去求求表姐,让她带我一起走吧!”
薛怡自幼便被抱到婆母身边教养,对于这个女儿,尤岚总有说不尽的愧疚。他们做父母的懦弱无能,护不住孩子,如今这女儿显然已经被教歪了。
“表姐,表姐,你救救我,我愿意为奴为婢,我什么都能替表姐做!”
这临时赁来的宅子本就不大,薛怡喊的这几声只怕半个院子的人都能听到。秦诺揉了揉眉心,不耐地皱紧了眉头。
她念着亲戚情分已经尽量给二舅一家寻了最好的出路,而今二舅归附定王府,外祖母只要不想和定王府为敌,就不会贸然再来动二舅一家子。何况二舅身边并不是没有能人,再加言霆已留人照看,就是外祖母真不管不顾了,他们也足以应付,不管将来有什么风波,都几乎不会扫到内宅,更不会扫到薛怡身上去。
秦诺当年念着那几分微薄情分,信错了人,将自己置于无比危险的境地,更让当日保护自己那些人无辜枉死,这一直是她心里的结。对于薛家,她心中始终存着防备和疏离。
而今她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她不亏欠任何人。
薛怡以弱示人,如此逼迫,实在让秦诺反感得紧,碍着舅舅舅母的面子她没有把事做绝,但今日之后,薛怡与她也不必再相见了。
薛怡面貌清秀,自有一股楚楚之姿,但她此时犹如疯妇的行为实在难让人对她产生半点的好感。
素问直接着人将她拖了出去。尤岚匆匆道了不是,铁青着脸追了过去。
“殿下好心救了她一回,她却如此作态,依我看她这会儿心里多半对殿下存了怨。”素问扶着秦诺回了屋,满心的愤怒无处可解:“什么东西啊,欺软怕硬,我瞧那薛老太君把她逼到这个程度,她都不敢跟人家鱼死网破,您救了她一回,反被她赖上了,目的不成就生怨恨,真让人开了眼界。”
秦诺无奈笑笑,轻轻摇了摇头。
“总算薛夫人还是明理的,好歹您的好意没有全都白费。”
“左右今后相见的机会不多,不理她就是了。”秦诺不想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坏了心情:“让人看着她些,别闹出乱子来。”
言霆回房时已是月上中天,他洗漱过后更衣入帐,正对上一双圆溜溜的无比精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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