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拿根绳子拴着他,让他在前头探路,我看他挺惜命的,到时候估计就老实了。”秦诺这几日心绪烦躁得厉害,一肚子的火儿就都冲着机关师去了。
言霆哭笑不得,见她烦的一张小脸都皱起来了,便吩咐人照着她的话把机关师拴在前头探路。
秦诺实在是不解机关师的心态。
他们来此只为火玉兰,又不会无故伤害什么人或者说从此住在这个鬼地方占了他们的住所。
来匆匆,去匆匆,如今又费心费力地给他治病,这人究竟是哪根弦搭错了,非得要与他们过不去。
到了这一步,说实话大家各自和乐,不说实话就只能彼此试探。
但有一点,若是机关师蓄意陷害,那她也不介意拉个垫背的。
到了最后两层的时候饶是秦诺整日里昏昏沉沉只知道睡,也能感觉到事情不对了。
前头要么冷要么阴,可到了这里,却几乎感觉不到那十分令人难过的阴冷森凉了。
倒不是她在湿冷的地方待上·瘾了,实在是事出反常,即必有妖,再联系雪姑姑先时的提醒,这一层想必十分危险了。
那机关师被拴在前并没什么慌张的神态,到了这里,他反倒悠悠然然丝毫没有什么心虚的样子。
此地损毁并不严重,有几处还隐隐能见从前的荣贵之象。
金为床,玉为枕,屋顶镶嵌夜明珠。
到了即将通往下一层的大殿,言霆先让人把机关师放了进去,见他如何走都无甚异样,言霆一笑,在机关师坦然的目光中教各人蒙上了眼。
机关师果然面色骤变。
“你还是别想着出幺蛾子了。”章岳慢一步蒙眼,盯着机关师冷笑:“实话告诉你,我们今儿个出不了这大殿,那你也得留下赔命。”
几乎是他话音方落,机关师便按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早防着你个王八蛋了。”随从蒙着眼入内,伸脚狠狠踢了机关师几脚:“跟你爷爷玩儿这套,你还嫩了点儿,真是给脸不要脸,你是不想要命了是吧。”
机关师没想到会在这当口儿翻了船。
他怒目看向雪姑姑,挣扎几息方哑声道:“你知道了?是你告诉他们的?我说呢……”他喃喃地抱着头,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为什么?你不该知道的,谁告诉你……”
“没有人告诉我。”雪姑姑没有进殿,她先是扯下了眼纱,看着机关师道:“我只是猜测,却不知道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古怪,你是知道的,那当初……”雪姑姑双目含泪,紧紧闭上了眼:“当初你为了能够脱身,是故意的,是故意的……”雪姑姑浑身发抖,难堪又愤怒:“为什么,你不是真心喜欢我的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已经脏了,所以无所谓再多脏几回?”
雪姑姑几乎要逼到机关师眼前去问,去说,去给自己找一个答案。
江泠及时拉住了她。
“你为了取信,当初让我和他们走在前头,你把我一个人和那几个畜生……”雪姑姑脚下一软,跌跪在地:“今天你依然要用这样的法子,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已经足够让秦诺知道当年和现在的几分因果。
她抱住言霆的脖颈,从心底里觉得发寒。
言霆的面色冷得可怕,秦诺呼吸颤抖地在他脸上吻了吻,勉强笑道:“没事,我知道言霆哥哥会保护好我的。”
言霆低头与她额头相·抵,并没有多说什么。
等离开了这里,秦诺就见机关师被人像拖抹布一样给拖了下去。
这回雪姑姑没有再向他看上一眼。
秦诺脑袋嗡嗡响,仔细回忆着从见到机关师那一刻,到现在为止他所有的举动。
他喜欢雪姑姑是假,为了雪姑姑甘为他们所制是假,为了不在雪姑姑面前露出难堪的一面而甘受药毒折磨也是假。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这一瞬间,秦诺有些了解雪姑姑过去的执念和迷惘。
这样一个人,将真心当作游戏,随时可以利用抛弃,在把人伤得体无完肤后却又回头来说真心。
他不惜用命取信,在你全心信任时给你致命一击。
任谁碰到这么个疯子,只怕从此也要对人颇有三份敌意防备了。
“言霆哥哥……”秦诺握着言霆的手,轻轻·抚·摸·着他手指和掌心的薄茧:“咱们已经离开了,没事的。”
她没有再问方才那古怪殿宇的事,而言霆此刻的状态,就好像即将从这冷冰冰的躯壳中喷出炙毁一切的烈火,将人焚得·尸·魂皆灭。
“那地方我从前进过,不止一次。”雪姑姑双眼空洞地望向一处,整个人的骨头都像是被抽空了,只留下一副绝望麻木的皮囊:“第一次,是我神志不清的时候和几个姐妹被带到了那里去,那个时候我没有意识到那地方的不对劲……”雪姑姑痛苦地低笑,让人骨头都跟着发凉:“毕竟那种事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已经麻木了,在哪里好像都没有区别。想活不能活,欲·死终难死,我们在他们眼里连人都不是了。”
秦诺这次没有开口多问。当年的一切也并非这寥寥几句便能尽述,那种黑暗绝望,即便是多年后的今天,也让人闻之痛恨惋惜。仿佛处在永夜之中,永远难见天光。
“第二次就是……”雪姑姑一句话未完,便听远处一阵嘶叫惊呼,继而便有随从匆匆而入,剑已出鞘,身上几处居然还带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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