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亲手为她奉上一个河清海晏,九州太平。
他要她生在盛世,永世无忧,不见疾苦,不诉流离。
往昔为权势,为天下,为百姓,如今都只为了她。
境内不宁,内外纷扰,孰轻孰重饶是秦诺此时仍旧迷糊,却也还是明白的。她看着单膝跪在她面前的言霆,垂眸避过了他目中的不舍。
她甫一睁眼,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他。她不记得过去的事,心却仍旧没有忘记往昔的依赖和情衷。
秦诺缩在椅子里,心内惶惶,面上却仍在逞强。
她咬着唇,纯稚的脸上满是可怜巴巴的坚强:“我要睡了,你走吧。”
今日诸事匆匆,言霆眼下根本不可能离了她。
何况她还这样地舍不得他。
就像初生的稚鸟,依恋着第一眼见到的人。
“我抱殿下一起去,好不好?”他两手都搭在扶手上,瞧着像是臣服势弱,可他整个人的气息都笼罩着她,就像一座高山,将她密密实实地护在怀中。
秦诺这会儿谁都不认识。
刚刚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四下都是看守的人,便把自己藏到了喜箱中去,这会儿她仍旧像是脚下无根,心里怕得很。
眼前的人对她很好,而且很疼她。
秦诺想了想,轻轻一点头,下一刻就落到了他的怀抱里。
他身上的味道很像是清润的竹香,带着一点淡淡的草木气息,将她心中的惶惶渐渐抚平。
书房里整洁利落,可置身其中,便能觉察到它的主人是个如何冷硬的性子。
言霆将她安置在屏风后的小屋中,让晓风在旁寸步不离地守着。
这屋子堪堪放得了一张床,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
秦诺躺了半晌,可如何都睡不安稳。
外间的声音断断续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睁开了眼,看着守在床边的晓风,而后自己撑手起身,慢慢挪到了床沿。
“你坐在这儿,咱们说说话吧。”
秦诺压低了声音,就像在说悄悄话。
晓风笑了笑,寻了个绣凳过来,就坐在秦诺边儿上。
她此时已经整理好了心绪。知道殿下不会再因昏迷而亡,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和激动。
老天总算没有残忍到底。
“你和我说说我从前的事。”秦诺倚在垫得高高的被堆上,怎么坐都觉着不舒服。
她这会儿还有些不能接受自己要做母亲了的事实,这么大的肚子让她下意识地便要心生惧怕。
可又让她时时觉得踏实和爱怜。
晓风看着殿下此时懵懂又纯稚的模样,很多话都已经不打算开口。
能简简单单地过日子就是最大的福分,从前的那些,知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
晓风与言霆想的是一样的。她希望殿下安乐无忧,永远不要再像从前在宫中那般,步步谨慎,处处留心。
“殿下是不是心里害怕?”晓风握住她略有些冰凉的手,见她没有什么不适的神情,才低声道:“过去的事又多又繁,奴婢怕殿下听得劳累。”
“不用这么多礼。”秦诺察觉到了她的善意,侧首对她微微一笑。晓风忍不住回了她一个笑,心里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好。”晓风点了点头,也不再自称奴婢。
从前殿下就不需她们这样自称,她也从没有轻视过她们。
晓风看着秦诺圆乎乎的脸,心里只觉得她十分可爱。
“殿下自小就长在定王府,后来不慎遭了些难,流落到了皇宫。当时救了殿下的就是当今天子,殿下与皇上情同兄妹,所以得封永宁长公主。”晓风拣了要紧的来说,却又不细说那些带着斑斑血泪的过往。
听晓风这样说,秦诺也没有觉得太过敷衍。她想知道的好像晓风都说给她听了。
她心里其实很想问一问自己和那位定王殿下的事,可她又有些张不了口。
“这里的人都很疼殿下,殿下是在这里长大的,您不用怕,在这儿没人敢伤害您。”
她一开始的确是怯怯的,可这会儿已经有些傻大胆了。秦诺抱着肚子靠着高高的软被,心里的念头撒开四蹄狂野奔腾。
她长在定王府,后来进了宫,这会儿却又嫁了回来。
听起来就知道这里头的故事不简单,可似乎并不掺杂阴谋诡计。
晓风应该就是她从皇宫带来的,算是她的陪嫁,连她都这样信任这座王府……
秦诺身处食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肚皮:“我是不是快要生了?”
她最关心这个问题,因为这么大的肚子看着就可怕!
晓风点了点头,给秦诺说了个大概的日子。说完她自己就开始忧心。
殿下昏睡多时,生生睡到了产期将近的时候,虽说已经避过了昏迷不醒,一尸两命的危险,可将来如何还不好说。
晓风决定要从明天开始吃素,不管有没有用吧,图个心安。
生孩子是鬼门关里走一遭。晓风看着自家殿下犹带稚气的脸庞,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儿。
这真是过了一关还有一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万事无恙。
“我为什么成了两回亲?”这话终于被她鼓起勇气问出了口。
晓风的脸僵了一僵,想笑没敢笑。
其实殿下和王爷上一回成亲只有天地为证,星月为媒,如今才是婚书聘嫁,名正言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