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察觉了他的不对劲,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月亮被云朵遮掩了光华,长夜在黑幕里失去色彩,丑陋的心思在野蛮滋生。
莫长空忍不住伸出手,隔着棂窗,将心心念念的猎物拖入怀里,紧紧抓住,然后嗅了嗅衣服领口处的皂角清香。
他是一头困境的野兽,饥肠辘辘,睁着血红的眼睛,露出尖锐的獠牙,在爬不出去的深坑里疯狂打转,他沙哑地哀求:
“师尊……”
“我饿了……”
……
“别闹,肚子饿了就等一会!我去给你弄吃的。”师尊没有察觉他的变化,也没发现滔天的恶意,毫不犹豫地甩开他的手,风风火火地跑去厨房,给他做了一大锅红烧羊肉面,还烧了醒酒汤,端来他的房间,收拾屋子,递上碗筷,殷勤叮嘱道,“趁热吃。”
莫长空愣愣地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食物。
羊肉面闻着很香……
他迟疑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羊肉的肥瘦相宜,炖的时间比较短,保留了嚼劲,调味用的是肉桂和姜,偏咸偏重,没有糖……他的味觉和人类不同,在外头很难吃到合胃口的食物。可是师尊做出的饭,总是很好吃,特别符合他的口味。
桌上点着盏小油灯,明亮的火焰里,时不时炸开小小的灯花,摇摇晃晃,光线微微有些暗。
“长空,”师尊的容貌在灯火里被映得越发温柔,嘴角的梨涡跳来跳去,他在唠唠叨叨地解释,“最近忙着阿绥的事情,都没空和你说话,也没好好做饭,还胡乱笑话你……是为师不好,你别生闷气了,好吗?”
莫长空悄悄地抬起眼,偷偷看了许久,强行恢复了理智,然后艰难地点点头,克制住胡思乱想的心魔,慢慢地吃面。
羊肉面热乎乎的,连汤带水,落到胃里,冰冷的身体好像变暖了,驱散了黑暗带来的寒意。
师尊笑意盈盈地问:“好吃吗?”
莫长空轻声道:“很好吃……”
世上只有师尊喜欢他,会耐心给他做这样的食物。
如果,他做了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师尊还会喜欢他吗?
不会了。
……
莫长空决心靠自己战胜心魔,他是很强大的剑修,定能用坚韧的意志克服所有困难。
他尽可能远离师尊,不去看,不去想,远离心魔的根源,满世界到处寻找解除魔障的方法。他尝试了无数种凝神静气的法宝和丹药,比如清心丹,冰心诀什么的,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能让神智保持短期的理智,过段时间,心魔重新发作后,会更加严重。
每天夜里,合上双眼,他都梦到自己变成一头冷血禽兽,犯下很多不可饶恕的罪孽,他负罪感很深,觉得自己就是个人渣,是白眼狼。
可是,梦境里的师尊总会原谅他,还会不断诉说心里的爱意:
“长空,我心悦你。”
师尊的声音太美了……
西方圣母有仙鸟,名妙音,歌声可让百鸟忘了啼鸣,百兽俯首聆听,绕梁三日,犹在耳边。
莫长空觉得师尊说出这六个字时,比妙音仙鸟的歌声还动听一百倍,缠绕在他的心头,渗透灵魂,经年累月,愉悦甜美,徘徊不去。
这样的感觉是极致的美好,极致的幸福。
他越爱,心魔越深,越来越难摆脱。
不知从何时起,师尊的幻象竟悄悄离开了梦境,出现在眼前,说着数不清的甜言蜜语,用蛊惑的笑容,怂恿他继续犯错。
莫长空很痛苦。
他是器灵,自然造化,本就没有人类的廉耻心,也感受不到做这些事的羞耻,只有快乐。他的善恶对错都是师尊用言传身教,灌输进脑子里的规矩,并不牢固,遇到本能而生的心魔,很快就岌岌可危。
师尊信任他,经常把安全交给他,尤其是醉酒的时候,每次都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安全交到他手里照顾……
太多的破绽,太多的机会。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守着鲜美的猎物不断打转,想吃又不敢下嘴,心魔还不断帮他回忆肉的香味,馋得都快疯了。
师尊还对他特别好,拉着他去给阿绥找治疗材料,有时候天色太晚,回不来,住在外头的客栈里,懒得弄热水,还邀请他一起去河里洗澡。
这种事太可怕了,怎么能忍?
他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师尊还很奇怪……
莫长空实在撑不住这种难受的痛苦,想求援,但他的性格太差,声誉不好,遭人厌恶,是出了名的恶棍。如今,遇到和打架无关的事情,他束手无策……
这事都是明瑾的错!让他明白了的极乐的滋味,日思夜想,求而不得,备受煎熬!
莫长空打上了朝云山庄,把那混蛋揪出来狠狠揍了一顿,逼他想办法解决,最好能把这破事从他脑海里抹掉,回到什么都不懂的幸福时光。
明瑾被打得鼻青脸肿,嗷嗷直叫,他拼命求饶:“我真不知道你活了那么多年,凶名赫赫,心思能单纯成这样!别打了,我给你想办法!”
事已至此,打死他都没用了。
莫长空让他交出办法。
“首先,这事不能让你师尊知道,”明瑾做惯了狗头军师,分析得头头是道,“他是高高在上的剑仙,禁欲修身,自尊很高,怎可能喜欢你?他会把你逐出师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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