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禹都没等车夫停稳,立刻从车上蹦下来,活动了几下手脚就要跟谢璟换:“我这一路可憋坏了,我本来也想带马,可惜没找到好的。”
谢璟看他一眼,懒得拆穿。
白二少爷要带葫芦蛐蛐儿去省府,早上走的时候白老爷一听到声音就气得够呛,连摔了好几个油葫芦,把二少爷的马也扣下了。
队里其他人的马多少性子都烈,又拿不准二少爷脾性,不敢给他骑。
也只有谢璟养的白十四性情温和,敢偶尔让二少骑马放放风。
谢璟把马缰绳递给白明禹,等他上去之后又喂了十四一块糖,抚了抚它鼻梁:“稳一点,好好带少爷回来。”
白明禹好不容易得了马,怎么也要小半个钟头才尽兴,谢璟干脆回了九爷车上。
白明禹骑马疯了一圈,脸上都冻得发红,但精神好极了,他找了一圈没在外头瞧见谢璟,问了人之后又驱马去了九爷车厢那,倒是也不敢造次,慢吞吞跟了一会之后,小声喊里头的人:“小谢,哎,小谢?”
谢璟没应声。
白明禹还想再喊,忽然瞧见一只素白的手掀开厚布车帘,里面坐着的白九爷侧头瞧过来,淡声问道:“何事?”
白明禹规规矩矩问了好,小声道:“我来还小谢的马。”
九爷低头跟车里人说了什么,白明禹好奇,也探头往里看,但也只看到一角,九爷马车极大,里头像是搬了一个缩小的卧房安置在其中一样,除了床榻还有一小排书架和棋盘,边角处的厚毛绒毯子上,隐约瞧见小谢和另一人坐在那正在说话,声音很小,听不清谈的是什么。没等他再多看,九爷就转头吩咐道:“十四交给后面的张虎威即可,小谢还有其他事要忙。”说罢,就放了车帘。
白明禹怎么也想不通谢璟在车厢里还能忙什么,但也不敢多问,答应了一声就去后头了。
马车上,谢璟正在摆棋盘。
曹云昭双手揣在毛绒暖袖里,正斜眼看看车窗那边,嘴里道:“白九,甭找借口啊,今天不陪我下完三局不准走。”
九爷回头看他,视线落在谢璟收拾棋子的手上一眼,淡声道:“你这棋路不对。”
“哪儿不对了?”
“全都不对,自寻死路。”
曹云昭皮笑肉不笑:“是吗,可能我棋艺精进了吧,那天跟黄先生下棋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下的。”
九爷:“……”
谢璟又端了一盘海棠果切好放在一边,这次还拿了一小碟糖粉。
九爷看他一眼,曹云昭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先发制人,等白九落子的时候,他立刻拿起来又换了一个地方:“刚下错了。”这次不止落一个字,是俩。
九爷黑子捏在指尖,静了片刻:“你作弊。”
曹云昭道:“也不算吧,你把我当成先生就好。”
“可你不是。”
“你那天推我出去跟先生下棋的时候怎么……”
话音未落,白九抬手把棋盘掀翻了。
棋子噼里啪啦落了曹云昭满衣摆,曹少爷气坏了,站起身又咚的一声被马车装了脑袋,疼得捂着脑袋:“白九你多大了,还玩儿这手?以前读书的时候你就老这样……嘶,你这什么破马车,撞得我脑袋生疼!”
九爷道:“你换辆车坐,在这吵得我头疼。”
“你玩赖还有理了?我就不该跟你一路走,要是坐火车,也没这么多事儿了。”
“现在去还来得及,我让人骑马送你去。”
“……”
曹云昭吵不过,气呼呼换马车去了。
谢璟收拾了残局,不过刚开局,棋盘倒是好收拾,就是旁边放着的那碟海棠果殃及池鱼,糖粉也撒了。
谢璟擦了一会,偷偷去看九爷。
白九爷也在斜眼瞧他,视线对上之后,谢璟略略移开,又忍不住好奇转回来:“爷,你以前读书时候,也这样吗?”
九爷道:“什么样?”
谢璟用手指挠挠脸颊,没敢问。
九爷拽着他衣领,把人揪过来,拢在怀里问道:“觉得爷脾气不好?”
谢璟支吾两声:“也不是,就是没见过,想象不出爷还是这样,这样……性情中人。”
九爷捏他脸一下,低声轻笑:“你没见过的多着了,我又不是神仙,不过也是个吃五谷杂粮会生闲气的普通人。”
声音隔着胸膛传过来,谢璟有些拘谨,不知为何莫名心口发慌。
九爷逗弄小孩一下,很快就放开他,趁着车厢里有几分清闲拿了本书翻看。
谢璟也想看书,但几次三番静不下心,看着书页走神。
回省府三天车程,路上休息两晚。
两家旅店都是曹家名下,刚一到就有人站在路边等候,老远伙计就迎上来,一人接了贵客去后院休息,另几人则牵了马匹去喂上等饲料。
曹云昭没坐火车,跟他们一同坐了马车回来,他自己都没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一家产业,被掌柜热情迎接的时候才恍惚记起。曹云昭大方请客,摆了好酒好菜招待,喝了两杯之后早就忘了马车上下棋的事儿,笑着道:“我看他们这般,还只当是你白家产业,又是同我一样来拜财神的。”
九爷同他小酌几杯,因喝的是烫过的热酒,也分了两杯给谢璟。
曹云昭已经知道白九不会把人借给他,故意逗道:“小谢,这酒比你们黑河酒厂的如何?不如跟我回去,每天都有好酒,还有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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