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非走不可?”
老太爷点头:“非走不可。你之前在俄国时候得罪了日本商人,生意上的事自不多说,日本商船被击沉两艘,他们如今把这笔账算到你身上,还是避一避的好。”
白九:“他们也击沉我们几条船,其中有无辜渔民受牵连。”
老太爷拿花生米丢他,气笑了:“你少跟我说那些,我可听说了,那船上压根没人,你在外头演就算了,在家还跟我唱苦肉计呢?我可不吃你叔父那一套。”
白九淡定道:“那大概是救得及时,才无人伤亡罢。”
老太爷看了片刻,叹道:“前些天你在榆港的事我已听说,这事如今闹得厉害,新仇旧怨,日本人正闹着要彻查,你还是莽撞了些。”
白九道:“这事我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为何?”
“为北地将来。”
老太爷拧眉:“就算这批军资你要拿下,也应同你叔父言明,最后交到了冯师长和郭义贞手中,他们二人狼子野心,原本二十八师就是精锐,如今得了大批补给枪械,怕是北地要乱了,何谈将来?”
白九道:“那批军资叔父不止给了冯师长,省府两个师也给了,惟独没给一个人,爷爷可猜出是谁?”
老太爷怔愣片刻,忽然道:“少将军……白君瑞?!”
白九点头:“是他。”
白老将军手下有两个师都是老部下,只听从老将军的话,而冯镇北的二十八师装备精良却过于激进,两边矛盾不断,拍着桌子骂娘也是常有的事。白西梁有一个儿子,名叫白君瑞,如今跟在他身旁处理政务,老将军有意栽培,但省府两个师的老部下只听他的,不听少将军的,而冯镇北那里就更不必多说,招呼基本不听。总督府里几方势力的争斗不止,少将军年轻,身上又没有军功,一时不能服众,北地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内里暗潮汹涌。
白九道:“去年我带船队归国,最后几条船,转了几次折返回艾虎,那船上装的是什么,我想爷爷已有耳闻。”
老太爷对家中之事虽不在管理,但船队去了哪里,运了些什么,还是清楚的。在艾虎靠岸的船上虽对外说装的是棉花和布匹,但在港口卸下来的却是军资,数量比起这次榆港之数,只多不少。他心里一动,开口问道:“那批货物,可是在少将军手上?”
白九点头。
老太爷面色凝重,好半天才叹了一声,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
三军对垒,躲避在后方的那一个才是赢家。
不管是守旧派的老部下也好,还是激进派的冯镇北也好,吃了榆港这一批货物,势必又要起摩擦,这两方都处在明面上,就已输了先机。
白九道:“三年前叔父就已谋划此事,秘密购入大量军资,叔父年纪大了,总要为下一任着想。北地若想安稳,势必要学新法、推新政,此事省府老臣不行,冯镇北也不行,唯有少将军可以做到,所以不论俄国或是榆港之事,都是为北地将来,非做不可。”
老太爷看了他片刻,叹道:“你倒是瞒得滴水不漏,怕是从你去俄国起,就已猜到会有今日了吧?”
白九没应声,但也没否认。
老太爷缓声道:“你如今主意太大,但白家不能冒这么大风险,下月初你去沪市,避上几年再回来吧。”
白九迟疑:“可是北地……”
老太爷打断他道:“北地有我。”
话已至此,再无回旋余地。
白九把手里半碗饭慢慢吃完,放下筷子,起身跟白老太爷行礼拜别。
老太爷一直看着他身影离去,脸上表情才略微放和缓一些,眼里浮出一丝满意,笑着摇头道:“也不知道像谁,胆子也太大了些。”
有老奴上前给他点了灯,听到笑道:“自然是像您,我瞧着九爷跟您年轻的时候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脾气秉性随您。”
老太爷感慨一声,未再多说。
白将军甘愿冲在前头让枪口对准自己,消耗自己和冯镇北两方势力达到平衡,以图扶持继任者,他何尝又不是如此?白家最大的依仗,不是北地万贯家财,也不是总督府的老将军和兵马,而是他的孙儿。
只要白九还在,白家就可屹立不倒。
第92章 追踪者 “璟儿,其实你还有个舅舅。”
白明禹坐了一日一夜的火车,回到家中。
全府的人都知道他这趟出去送人,送了千里之外。
白明禹起初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脸皮厚,过几天也就不当回事儿了,还跑去跟谢璟炫耀了一下,带了点得意道:“小谢,你说我同姑姑的事,大伙是不是都知道了?”
谢璟没听懂:“什么事?”
白明禹脸红了下,道:“就,我们俩的事儿呗。”
谢璟没吭声。
他这段时间听到的都是关于“傻二爷”的传闻,至于送出去的那位客人,大家都不怎么在意,全都在津津有味地传白二少爷相送千里的事儿,就没见过这般热情好客的。
白明禹毫无自觉,只觉得他和姑姑的事已在无形中得到大家认同和祝福,脸上都放光。
谢璟被他拽着说了一阵话,耐心耗尽,找了借口道:“二少爷,我过会儿还要陪九爷出去一趟,有些忙,怕是过会儿九爷让人来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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