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走到第一个冷冻柜前,连奚深吸一口气,忽然抓住把手,用力拉开。
哗啦!
没有人。
关上冷冻柜,他又走到第二个冷冻柜面前。
一连三个冷冻柜里都没有人,直到他拉开第四个。
这似乎是一个意外去世的中年男人,他的脑袋几乎裂成两半,有可能是被车撞的,也有可能是高处失足。
拉了六个冷冻柜,有两个冷冻柜里有尸体。
到第七个冷冻柜,连奚一拉开。
他的目光渐渐凝住。
连奚低着头,望着那个躺在冷冻柜里、安安静静的女尸。
长长的白布遮住了她赤裸的身躯,被冰冻许久,于是嘴唇泛着青紫的颜色,脸颊上、睫毛上也沾着一层淡淡的白霜。她闭着双眼,平静地睡着。看上去和前面几个冷冻柜里的尸体没什么两样,然而连奚知道……
就是这双眼睛,刚才在电梯里死也不眨地盯着他。
就是这张嘴唇,问了他一个问题!
后背陡然升起一股凉意,连奚抿紧了嘴唇,他犹豫片刻,伸手到这女尸的鼻前。
一分钟后……
她没有呼吸。
女人嘻嘻嘻嘻的笑声仿佛在太平间里不断回荡。
连奚神色不变,他正要把这个冷冻柜推回去,突然,目光一凛,连奚一伸手,抓住了从女尸耳朵里钻出来的一只小小的黑色虫子。
掐死虫子,连奚摊平掌心,观察片刻,没发现这虫子和普通黑虫子有什么区别。
不对!
连奚立即将整个冷冻柜都拉开。
这时也顾不上有什么男女之别了,连奚哗的一下掀开白布。
女性赤裸的身体出现在面前。
这女尸应该是疾病去世,尸体十分完整,干干净净。但连奚仔细端详,慢慢皱起了眉。
他伸手按上了女尸的小腹。
用力一按——
这小腹居然像一张纸,啪的一下,就给全部按了下去,与后背皮肤紧紧相连!
……她的脏器呢?!
连奚再检查了半晌。
“她的内脏,没了。”
突然诈尸的尸体,奇怪诡谲的小黑虫,还有神秘消失的脏器……
连奚想了想,拿张纸把黑虫子包裹起来,随手放进口袋里。
连奚整理好尸体的仪容,关上冷冻柜的门,微微半鞠躬,这才抬步走了出去。快走出冷冻间时,他在太平间的角落里看见了一只半旧不新的拖把和一件破破烂烂的清洁工的衣服。
目光在这只拖把和那身衣服上停留许久,连奚大步推开太平间的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他迎面与一对年迈的老夫妻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撞上。
老夫妻互相搀扶,哭得肝肠寸断。
“医生,这怎么就突然、这么突然……就没了。怎么会啊!不可能啊!”
“我们早上还在田里弄菜,她昨天晚上、昨晚不是好好的吗……”
医生:“节哀顺变,往这边走。”
和连奚擦肩而过的时候,这医生多看了他一眼,奇怪地说了句“这是哪个的家属”,就收回了视线。
当连奚走到电梯口时,身后传来太平间里,夫妻二人的嚎啕大哭。
“琳琳啊!”
“我的琳琳诶!你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连奚走了进去。
……
苏城园区医院,门诊部门口。
一个穿着破烂、又黄又黑的老乞丐从门诊大厅侧边的小门,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他好像喝醉了,走两步晃一步,摇摇摆摆地走着,周围的人远远瞧见,各个嫌弃地离他老远就跑开。
但还是有人没注意到他。
一对年轻的青年男女下了出租车,快步跑进医院大门。
走在前头的平头小青年不耐烦地回头招呼自己的女朋友:“你快点行不行?你要看病,我请假陪你来看,慢慢吞吞的,我下午还要不要上班了?”
染着金发、打着唇钉的女孩下了车,听到男友的话,顿时就怒了,冷笑道:“我他妈这叫看病?我这不是来检查,老娘肚子里有没有怀你的种!”
“老子天天戴套呢好吧……”话是这么说,气势却一下子灭了下去,小青年瘪瘪嘴,老老实实地搀住女友的手。
两人一个不留神,就和这老乞丐撞到了一起。
老乞丐:“哎呦!”
小青年瞪直了眼:“你干嘛呢!走路长没长眼睛?这医院怎么什么人都有,还放乞丐进来了?”
听了这话,老乞丐抬起头,一双澄黄暗沉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小青年。
小青年吞了口口水:“你看什么呢!”
一旁的女友莫名感到心里发寒,她看了眼老乞丐发黑的牙齿和指甲里的污垢,拉住男友:“算了,别和他计较,咱们走。”
两个小年轻一起走进医院门诊大厅,远远的,还能听见他们的吵架声。
“那臭乞丐他妈瞪我,你刚才没看见啊?”
“行了,能不能给你儿子积点德,跟那老东西计较,你不嫌脏啊。”
灿烂的阳光下,老乞丐虚着眼望着那对小年轻远去的背影,他嘿嘿一笑,挠了挠油答答、黏在头皮上的头发,轻轻抠了一下。一只肉眼无法看见的小黑虫从他的头发里飞了出去,嗖的一下,钻进了女人的耳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