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唐桁死了,他在省试中将少去一大劲敌,而裴云潇也会失去一只臂膀,甚至悲痛难忍……
如果唐桁死了……
梁泽的双臂倏地举起,搭弓上箭,眯起眼睛,瞄准唐桁的后背……
箭,离弦而出。
尖利的箭头反射着闪烁的日光,飞向远处那个深色的背影。
突然,梁泽眼前一花,那深色的影子倏而不见,前方只剩下一片雪白色,像深冬吴州城里的大雪,一地洁白……
雪白……
梁泽神情陡然一震,惊恐地朝那个方向看去。没有唐桁,只有
“小七——!”
场外传来韩少祯声嘶力竭地一声呼嚎!
唐桁闻声转头,便见一只箭朝裴云潇地后心直直飞去。
他目眦欲裂,来不及调转马头,身子向后一仰,竟在马上摆出下腰姿势,双手举弓过头,射出一箭。
那箭如俯冲扑食的鹰隼,速度奇快,直冲猎物而去。
就在那只冲向裴云潇后心的箭离裴云潇的身体不过一寸的一刹那,唐桁的箭冲破那箭身,自当中将它折断为两半。
箭尾失重坠落,箭头擦过裴云潇胯下马匹的臀侧,留下一道血痕,直插入沙地之中。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马嘶,裴云潇乘骑的马受惊吓而脖颈后仰,前蹄高抬,急躁地想要将身上一切负重全部甩开,以缓解疼痛。
裴云潇一个不备,身形一歪,纵然双手死死抓住缰绳,却还是被虚抛向空中。
待马前蹄落地,她却无法再次坐回马鞍之上。
手心被粗糙的缰绳磨破了皮,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下一刻,身体不可逆转的向下坠去,失重的感觉袭来,她再无法做出任何自救的应对。
千钧一发。
就在所有人都要眼睁睁看着裴云潇坠马之时,唐桁如神兵天降,策马飞奔至前。
他俯身一捞,一只手臂便将那坠落的白影捞入身前的马背之上。
与此同时,他抽出马鞍旁最后一只羽箭,一脚蹬住弓身,另一只手单手拉开弓弦,甚至连瞄准的时间都没有,一箭已破空射出。
那箭裹挟着劲风,向前飞去,直指梁泽的额心!
梁泽早已吓得浑身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只能呆呆地任由那箭擦过自己的头皮,割断他束起玉冠的发髻,继续向后、向后……
“嘭”地一声,羽箭插在梁泽一方的箭靶正中心。
箭尾微微颤动,连同箭靶也跟着摇晃几个来回,随后,轰然倒下!
死一般的沉寂。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尘土飞扬。
不知过了多久,场外突然爆发出一声充满着愤怒却包含激动的叫好声:“好!”
雷鸣般地欢呼声在同一刻爆发,像旱天里的惊雷,震得妖魔鬼怪肝胆俱裂!
“潇弟,怎么样了?”唐桁没有去管周围的一切,只是低头,看向身前怀中一脸惨白的裴云潇。
“我……”裴云潇一张嘴,冷汗扑欶而下:“我的腿……”
唐桁急忙朝她小腿处看去,雪白的裤子上印着一个乌黑的马蹄印。他将裴云潇的身子扶正,双脚一夹马肚子,打马朝场边奔去。
“院首,潇弟伤了小腿,需要马上医治!”
唐桁停在郑伯焉跟前,跳下马来,将裴云潇背在身上。
几十个学子一齐围将过来,连连关切。
“好,好!快去请郎中!”郑伯焉惊魂未定地让路,后背的虚汗还在不停地直冒。
多亏了唐桁!若不是他,裴云潇不死也伤。到那时,激怒了京城裴氏和皇帝,他都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梁泽!”郑伯焉黑沉着脸,双目冒着灼灼怒火。
已经被吓傻的梁泽,头发凌乱,在脑边垂下,一身瘫软地被同学扶下马来,瘫坐在郑伯焉面前的地上。
那支箭,只肖再低一寸,此刻被钉死在地上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将他绑了,交到府衙去!”郑伯焉毫不留情。
“院首!”王奂立刻站出来阻拦:“射御比赛,刀剑无眼,难免有所误判。梁泽并非故意,贸然交官,太严重了吧?”
“误判?”郑伯焉不可置信地盯着王奂:“那箭冲着的是谁,你不知吗?”
王奂面不改色:“院首,我还是那句话,射御比赛,刀剑无眼,受伤在所难免。何况裴云潇无事,若是交了官,对书院也是百害而无一利!”
“你!”郑伯焉气极。
“慕声兄。”宋珏见状,走上前来拉住郑伯焉的袍袖,凑近耳边道:“此时万不可冲动行事。这件事可辩驳的地方太多了,有梁家在,即便送官,最终也只能以意外了事。”
“慕声兄,为了书院,为了你心中最想要的‘有教无类’,不要……”
郑伯焉双眼蓦地闭上,旋即睁开,犀利而冰寒的眼神射向王奂,胸腔起起伏伏,终于:“把梁泽关进三圣堂,面壁思过!”
寝房。
裴云潇半靠在床上,露出小腿,咬紧后槽牙,不让自己痛叫出声。
“没有大事,只是被马踢中腿骨,骨折了。”郎中细细查看一番,下了结论。
“骨折了还叫没有大碍?先生没看她疼地受不了了吗!”韩少祯顶着还有些淤青的脸,在一旁抗议。
“能在马蹄之下捡回一条命,还只伤了小腿,已经算是大难不死了!”那郎中就是之前为韩少祯医治的郎中,因此也不与他客气:“这种伤,打上板子,喝些药,卧床静养就能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