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顾菁菁闷闷应了一声,被衾下的手徐徐抚住小腹。
明明是两个人了,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
思念在心头极速膨胀,塞的满满当当,无处宣泄。顾菁菁忍耐到极致,想让水桃叫人过来,抬着她前去太和殿探视。
话还没说出口,一道雪色身影急匆匆来到殿内,窥到她时略微一怔,继而阔步行至她身前。
顾菁菁凝着面前身穿中衣的郎君,一霎不知该说什么好,唯有鼻尖泛起酸涩,“衡郎……”
元衡半跪在榻前,握她手时牵住了肩上的伤口,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菁菁,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他眸中盈盈闪闪,话音亦带着哽咽:“朕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未梳发冠,一头乌发随意披散着,衬得容颜更为病白,一眼就知是第一时间跑过来的。
傻子。
顾菁菁心疼不已,用另外一只手抚住他的脸庞,“我没事。我就知道,衡郎一定会醒过来的。”
婉转温煦的声音入耳,元衡百感交集,俯身拥住她,一滴滴热泪落在她的颈窝,继而浸湿柔软的枕头。
顾菁菁没说话,只是轻轻抚着他的后脑。
许久后元衡的情绪才安稳下来,生怕压坏了她,赶紧直起身子,想要扶着她坐起来说话。
不曾想顾菁菁拂去他的手,面露无奈,“衡郎,太医让我卧床,不让我活动。”
“坐起来也不行?”元衡心疼的端详着她那张受伤的面靥,紧张问道:“除了脚踝,可是还有哪里受伤了?”
顾菁菁摇摇头,俏眼含情,带着三分羞怯,“衡郎,我有身孕了,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元衡一怔,“真……真的?”
“嗯。”顾菁菁温然含笑,青葱般的手指挂了挂他的手背,痒痒的,像羽毛落在上面撩动。
“太好了……太好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元衡一时脑子空白,不知说什么好,唇角却止不住地向上牵,“是朕的吗?是朕的吗?”
顾菁菁一听,立时冷了脸,“陛下此言何意?这是怀疑臣妾跟别人私通?”
“不,不是!”元衡察觉到失言,忙不迭解释:“朕是太高兴了,有些口不择言,朕只是不敢相信,朕这种身体竟然要有孩子了……”
“哼。”
顾菁菁佯作生气,刻意别过脸,不去看他那张喜出望外的容颜。
“你别气,是朕多嘴,朕说错话了。”元衡探身上前,温声哄她:“娇娇儿乖,朕给你锤锤腿。”
“捶腿就捶腿,你别摸我肚子!”
“你别急,朕只是想感受一下他……”
水桃看着帝后二人嬉闹,擦了擦眼角的泪意,默默退出殿外。
宽敞巍峨的廊檐下,福禄身板笔直的站在朱门前,额头缠着厚厚的白纱,肃穆中带着几分滑稽。
水桃凑到他身边,一双杏眼正正睨着他,发自内心的感叹:“听说大监那天带着内侍们英勇救驾,甚是威风,水桃当真仰慕。”
福禄脸一红,抬手挠了挠鬓角,腼腆说道:“你……你做的也不错,把娘娘照顾的这么好……”
“多谢大监夸奖,身为奴婢,照顾主子是我们的职责。”
两人噤声,相视一笑,目光齐齐落向雍容的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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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遇刺,皇帝对外没有透露风声,而是暗中追查。
祁阳王的丧礼由礼部和元襄主持,因着龙体不适,皇帝并未亲自吊唁。
元襄为兄长的丧礼接连忙碌,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回到长安时容颜憔悴,身子消瘦了好几圈。
本以为那日是兄长的戏言,却没想到竟真成了诀别。
兄长身患重病还不告诉他,饶是他心生怨怼,想怪也找不到人了。
颓废月余,众人期待的千秋节终于到了。
这天含元殿大礼,元襄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亲自替皇帝加冠,交上自己的权印。
在他带领百官叩首称臣时,曾经叱咤朝野的摄政王党羽就此落颓,落级成为宁王一党。
千秋宴上,元衡昭告天下,皇后有孕,赦天下苍生为之祈福。
众人恭贺圣恩隆重,一杯有一杯的酒端起,却都被元衡含笑推拒,而这次无人再敢多劝。
元襄坐在首排,身边就是宋湛和唐达等人。他们喜笑颜开,看他时目光中多了几分得意和藐视。
他视若无睹,只顾低头喝酒。
尽管他沉默寡言,可宋湛心怀送妾之仇,亦不想轻易放过他,“王爷如此平顺的卸了摄政王之职,委实让臣钦佩,日后有什么用的到臣的地方,尽管开口。”
听起来大方,实则奚落至极。
“不劳太尉费心。”元襄冷冷看他,“没了摄政王一职,本王依旧就是亲王,依然领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用的到你这个外臣什么?”
宋湛一听,眉目立时不悦。
元襄刻意靠近他,小声说道:“陛下今日拔了本王的爪牙,下个就是你。五十步笑百步,别高兴太早。”
留下一句话,他嚯然起身,离开了乌烟瘴气的筵席。
后殿花园红枫似火,疏林翩然,漫步其中纷杂的思绪渐渐得到了安宁。他停在水榭旁,凝眸看向太和殿的方向。
自那日一别,他再未见过顾菁菁,只听宫人说她被抬回太和殿,与陛下同居同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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