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洞外无边夜色中走来,仿佛山间化形的精怪,勾魂摄魄。
林芝一时之间忘了言语,意外闯入的少年也没有开口。
不敢一直盯着他的脸看,林芝低下头看他的衣角。
白边织金的长袍,绣着飞鸟与祥云,腰间还挂着一把云纹扇骨的金色小扇子。
这极具宗门特色的服饰打扮,让林芝认出他是明霄宗的人。
明霄宗与原主所在的洞幽剑派同为修真界中举足轻重的大门派。
但洞幽剑派以严苛的淘汰制和兴盛的宗门内斗闻名,但明霄宗出名确实因为钱。
明霄宗实在是太富有了。
所以他们的弟子,穿着打扮也与一般的门派不同。
其他门派都是统一的弟子服,但明霄宗却不止于此。
明霄宗弟子穿的都是材质特殊的法衣,不沾尘不破损,仅一件法衣便不止数千灵石之数。
是明霄宗的弟子,那应该不是坏人。
毕竟修真界都说,明霄宗富裕,门风自由,却盛产头脑简单、好骗、易糊弄的小笨蛋。
被公认为野外组队最受欢迎的队友。
于是林芝默默把一直捏在手心里的毒药收回了仓库里。
少年扫视了一圈洞穴内,本不大的空间内强行塞下了一张架子床,空间显得更加逼仄。
床前燃着篝火,篝火旁还有一个简易的木架,上面整齐地挂着药草,被篝火炙烤着显得有些蔫答答的,却散发出浓郁的药草香气。
床上是个少女,抱腿坐在床上,仿佛很怕冷,厚实的被子围到了脖颈,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清而亮的杏眼盯着他的衣角发呆。
观察片刻,少年移开了视线。
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人。
他转身欲走,却被林芝叫住。
“你受伤了,需要帮忙吗?”
少年没有答话,身影没入黑暗,即将消失在林芝眼前。
林芝:“执意要走的话,能麻烦你帮我把洞口还原吗?”
“有点冷,真的。”林芝苦着脸补充道。
那道身影一顿,依言回身,沉默回身复原洞口。
洞口不再漏风,窸窸窣窣的动静也消失了,林芝歪头细听,已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应该是走了。
林芝松了口气,仰头躺回床上,被子蒙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系统很想说,难道你在山洞里面放这么大一张架子床就不奇怪了吗?
但是他是一个聪明的系统,知道言多必失,要学会闭嘴。
外面浓雾笼罩,寒风凛冽,山洞内却温暖如春。
林芝睡了个好觉。
另一边的阎鸣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趁夜回到山谷,谷底黑乎乎的一片,加之内心火热,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
发觉不太对劲的时候,是到了院子里。
夜半时分,更深露重,院子里的房门却都敞开着。
阎鸣皱了眉,不懂林芝在搞些什么。
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不是院子里的房门都敞开着,而是这些房子……都没了门。
不仅仅是门。
门、窗扇、甚至是地板都被拔得七零八落的。
里面的所有陈设、家具都仿佛是遭了贼一般,不见了踪影。
几日不见,这一处房屋就变得破败不堪、摇摇欲坠。
阎鸣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莫名体会到了秋风萧索、家徒四壁的含义。
而本该好好呆在这里的林芝,却不见了踪影。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阎鸣发热发烫的心,瞬间冷却。
他星夜奔赴此地,一路上的兴奋与激动,都仿佛一个巴掌,无情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阎鸣在门前站了一夜,仿佛成了一具雕塑。随着天光大亮,一切才在他眼前明晰起来。
不只是林芝没了,小院被毁了。
整个谷底都仿佛被狂风席卷过,只留下遍地枯黄和荒地。
阎鸣目眦欲裂。
他小心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这遍地的奇花异草都是他在外行走的资本。
而此时,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这一切是林芝做的吗?
是经脉寸断,双腿被废的林芝做的吗?
不,不会,她做不到这种地步。
阎鸣否定了心中升起的想法。
或许是凶兽,或许是其他的什么人,发现了这一处深谷,所以……
但也说不通,若是凶兽,建筑的外观又怎么会毫发无损?
排除所有不可能,那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都是唯一的真相。
记忆中林芝的笑容清晰起来,她笑弯的眉眼都仿佛是对他的嘲笑。
重伤未愈又连夜奔袭而来,阎鸣急火攻心,控制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
而一张纸,趁着风落到了他的手上。
上面是林芝的字迹。
字迹有些潦草,但不难看出她写这几个字时张扬的心情。
上面写着:“有缘江湖再会!”
阎鸣一把抓住这张纸,仿佛就此抓住了逃跑的林芝。
他将这纸恶狠狠地揉成一团,眼中带着狠厉,一字一句开口道:“林芝,你最好别被我抓到。”
他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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