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只是摸了个边,离登堂入室还早。胡善祥道了谢,步入安乐堂。
今晚入住安乐堂的不止胡善祥一人,朱瞻基身边仅存的两个重伤护卫也被抬进了安乐堂治疗。
在安乐堂里治疗的人只能是宫人,所以这两个护卫并非真的锦衣卫,他们是阉人。
胡善祥被领到一个僻静的院落,一进门就被要求脱衣,满是鱼腥味的衣服当场被拿走烧成灰烬,然后光溜溜的坐在一个褐色澡盆里,里头泡着苍术等等驱瘟病的药材。
宫人用刷碗筷用的丝瓜络给她擦身去除污垢,她们有意捉弄胡善祥,用了吃奶的劲使劲搓,胡善祥觉得快蜕层皮,她以为初进宫的人都要过这一关,如果疼得叫出来会丢脸,就强忍住疼,一声不吭,任凭揉圆搓扁。
比起在水潭里和刺客生死搏斗,这点疼算什么!扶我起来,我还能再搓三回!
胡善祥从浴桶里出来时,浑身泛红,像一只煮熟的虾。
宫人们惊讶的发现,初进宫的野丫头不要着急嫌弃,洗一次,搓一搓,其实长的还不错!
搓洗之后,宫人们依然不肯“放过”她,拿起细密的篦子,一遍遍的从头皮刮擦,这种竹篦的梳齿细若头发丝,古人隔很长时间才洗一次头,梳发髻又需要涂抹发油和刨花水,头皮很容易弄脏发痒,篦子是专门用来清理头皮油污和虱子等寄生虫的,这种类似“干洗”的步骤,叫做通头。
胡善祥刚洗完头发,肯定不脏,现在用篦子细细的通头,是为了检查她的头发里有没有长虱子。
宫人每通一次头,就用一块白布擦篦子,通到第八回 时,白布上有一颗灰点,“啊!发现一只虱子!”
胡善祥听了,忙道:“不可能!我怎么可能长这种恶心的东西!”
宫人把白布给她看,上面的灰点还能动,宫女用指甲盖一掐,爆豆似的蹦出一点血来,“我能无故冤枉你不成?你最近是不是在脏地方待过?”
胡善祥猛地想起她和三百多个尼姑道姑们挤在船上过了三天三夜的情景,尼姑没有头发,道姑有啊,人挤人,虱子早就人传人现象,夜里翻个身都困难,又脏又臭又潮湿,吃喝拉撒都在船舱里,定是在那里被传了头虱。
万万没有想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杀”进宫来,却被一只头虱拦住了进皇太孙宫的脚步。
宫女停止通头,又开始嫌弃她了,拿出一瓶药,“你自己动手,在头皮上撒上药粉,用一块布把头发都包起来。每天撒一次,十天后我们再过来看你除干净没有。”
言罢,宫女们跑也似的走了,生怕被她传上头虱,还警告道:“你不能出安乐堂一步,宫里不比外头,规矩多,稍微踏错一步都可能丢命的。”
出师不利,胡善祥叹气,按照宫女说的给头皮上药,用黑布裹住头发,包得严严实实,就像个粽子似的。
此时夜已经深了,胡善祥在车里一路睡进宫,又是进宫第一天过于兴奋,躺在床上,毫无困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越翻越清醒,干脆不睡了,正值十五,月色正好,不能出去,在安乐堂里转一转还是可以的。
胡善祥本想打一盏灯笼夜游,但没找到可以带出门的灯具,干脆踏月而行。
皇宫就是气派!仅仅一个专门给宫人治病的安乐堂就修建的齐齐整整,雕栏画栋,道路平直,和胡家的正房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胡善祥闲庭信步,蓦地看到前方抄手游廊里有一道黑影闪过!
有鬼!她先是吓一跳,停下脚步,而后冷静下来,心想这里是专门收治病人的安乐堂,安乐堂里病人病情加重,有大夫深夜匆忙出来出诊,实属正常。
对,一定是这样。胡善祥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发现不对劲:如果是出诊,为何这里一排房屋都是黑乎乎的,没有一扇窗户亮着灯,在黑暗里能看什么病?
或许我看错了,刚才那道黑影其实是只猫头鹰?
正思忖着,胡善祥听到哐当一声脆响,好像是杯子之类的瓷器破碎的声音,声音就是从身边的一个屋子里发出来的。
胡善祥看着房子上的号牌,地字丙号。再环视四周景物地形,她记起来了,这正是晚上和她一起进安乐堂里疗伤治病、皇太孙身边一个幸存护卫的房间。
怎么回事?胡善祥走近,把身体贴在房门上听动静。
这轻轻一贴,本该紧闭的房门居然开了,胡善祥靠在房门上,触不及防,身体摇摇晃晃,把房门彻底撞开,明亮的月色撒了进去,胡善祥看见被子落在地上,病榻上重伤护卫双腿绷得笔直。
护卫脑袋上蒙着一个枕头,一个人形黑影牢牢压着枕头。
这绝对不是救命!这是要命啊!
胡善祥撒腿就跑,大声叫道:“救命啊!杀人啦!”
第15章 兄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胡善祥从紫禁城的北安门进宫,被送到了安乐堂隔离,检查身体。朱瞻基与她分道扬镳,从西华门进宫,来到了一个面阔五间,进深三间的大殿,匾额上书文华殿。
朱瞻基在马车上沐浴更衣,身上没有鱼腥臭味,他穿着玄色织金的宝相花圆领以撒,头戴圆顶大帽,昂首阔步迈入大殿,仪态优雅从容,一点都看不出受过重伤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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