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里远摇头轻笑:“成福在信里没有写明,但元明应当是遇到了一些事, 否则不可能变化这么大, 照我说他也该受这一次,要不然再像之前那样, 元明迟早要拖成福的后腿。”
“看来这次去田家村去的正好, ”对方附和着, 又仔细看信里的内容,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成福是不是没用心学,这信里才多少字, 就有这许多错字,看来是懈怠了。”
“有错字?”周里远疑惑地又把信拿回来, 低头看了一遍,又抬头, “哪里是错字?”
“没有吗?”对方凑到周里远面前,指着信里的内容, “这个, 这个, 还有这个,这不都是错字?”
周里远看他指出的字,笑着摇头:“不是,这是田家村的字,怪不得我没认出来,先前丰木回来的时候,特意教过,还给了我一本字典,这些日子我也在学字。”
对方皱紧眉头:“里远,这事不简单啊。”
周里远收起脸上的笑容:“修永,或许你也该亲自去田家村看看。”
苏修永跟周里远同龄,年幼的时候也曾经在一起念书听课,后来两人各有成就,周里远成了丰收镇的里正,而苏修永则在丰收镇担任夫子。
苏修永学识出众,曾考上秀才,正准备考举人之际,天下已经乱了起来,再加上皇室不稳,他不愿参与其中,同时也为了家人着想,他选择退一步回到丰收镇。
丰收镇地方不大,读书的人本就不少,像苏修永这样学识出众的人更加寥寥可数。
他以秀才之身回丰收镇定居,不久便开了学堂,成了夫子。
这些年,苏修永一直都在关注外界的事,前不久的时候甚至为此去了一趟外县,想要确认如今外头的情况,顺便也让他的家人出门游历一番。
要回来时,他们听闻丰收镇遭遇土匪,不敢轻易动身,又在外县住了一段时间,直到最近才回来。
刚回来,他们就注意到丰收镇内似乎异常安静,他立即找了周里远,一方面确认周里远的安危,另一方面也打听一下丰收镇的情况。
从周里远这里,苏修永大概知道了田家村的情况,也让他对田家村多了几分好奇。
后面周里远几次提出想让他去田家村,苏修永都拒绝了,田家村虽好,但原先丰收镇还有不少人在排队,他们后来才回来,实在不好借着周里远的面子插队。
后来梅祈来镇上暂代林成福等人的工作时,他还去见过,跟梅祈聊了很久。
他对丰收镇的认识大多来自于周里远和梅祈,其中梅祈对田家村了解太深,在他见来稀松平常的事不会多说,而周里远是从没有去过田家村,说的话也是一知半解,没有个准确的答案。
也因此,苏修永直到现在,才知道文字的事。
这不是周里远这一次劝他去田家村,只是之前每一次周里远劝的时候,都被苏修永找理由拒绝,而这次,他突然心动,甚至迫不及待想要亲眼看看田家村的情况。
周里远见他犹豫,拿出林成福叫人送来的信:“修永,成福在信上说,这次镇上可以多送一些人去田家村,正好你可以带着你的家人一起去。”
苏修永还是踟蹰。
他当了许多年夫子,一直教导学生要知礼守信,让他插队,实在是违背他一贯的理念。
周里远低头看着手里的书信,蓦地抬头:“修永,此次让你去并非是因为你我之间的情谊,而是田家村需要你。”
“此话怎讲?”苏修永立即反问。
“你是夫子,”周里远微笑,“据我所知,如今田家村真正称得上老师的,只有那位神使大人,和一位叫游宁的老师,大部分时候低年级学生的课业都是由高年级学生教导,不是我说他们不好,而是他们或许不够有经验。”
苏修永认真思索周里远这话。
“别人先不提,我儿子丰木如今在田家村的尖子班,他倒是聪明,也能学进去,可让他去教别人,以他小小的年纪,岂不是误人子弟?”周里远循循善诱,“你我如今年岁已大,你不愿科举,我也不愿高升,我们都只是想要家人平安,这样的话,或许田家村会更适合你。”
苏修永眼神已经完全动摇。
周里远再接再厉:“你有当夫子的经验,又足够聪明,若是你去,或许能更好地教导那些学生,听说田家村收人不看年龄,不要束脩,只看学生自己的努力和天分,若是在那里,或许你能教出一些真正的国之栋梁,这样也不枉你当初弃官从学,或许你的家人也会更高兴一些。”
当初苏修永不去考举人,最重要的原因是怕卷入朝廷纷争,对家人造成伤害。
但他从来没有对家人说过这个理由,只说是他胆小怕事,不敢参与。
可苏家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苏修永的性格和脾气,他们心知肚明,但也不愿意让他冲进官场,苏修永担心家人的安危,苏家人又何曾不担心苏修永的安危。
这样一来,彼此双方都隐瞒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这些年,苏修永一直都在兢兢业业当他的夫子,苏家人也一直都在背后默默支持他,日子平淡且安宁,可要说双方心里完全没有想法那也是不可能的。
苏修永偶尔也会暗怪自己无法光宗耀祖,而苏家人心里其实多有愧疚,觉得就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会导致苏修永的天分无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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