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要转身往外走。
崔书宁看他明显露出疲惫之色的面孔,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不由的拧眉站起来道:“你昨晚进宫去说的凌家姐妹之事,纵然陛下心宽,并且朝堂之上日后也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他心中多少也是要存疑的吧?这节骨眼上你来我这……该不会被宫中密探盯上了吧?”
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帝,绝不可能完全被臣子牵着鼻子走。
崔书宁突然有点惊慌。
顾泽昨天才进宫去说的金玉音两姐妹的事,今天一大早就又火急火燎的掩人耳目前来寻她……
这不会叫皇帝怀疑到她和那事儿有牵扯吧?
她居然连这都能想到?
顾泽知道她思维敏捷,此时也算见惯不怪了。
他脚步顿住,缓缓的又将视线重新落回她脸上,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片刻之后才扯了下嘴角,讽刺道:“就凭着你我曾经过往的关系,此时本侯特意登门寻你说说话也不算什么天理难容的事吧?”
崔书宁:……
她明白顾泽的意思。
他和崔氏之间毕竟是前夫妻,在皇帝看来顾泽是昨夜刚在感情上受挫,经受了灭顶之灾。他发现自己眼瞎被骗之后,会惦念起前妻的好,按耐不住的登门寻对方说说“心里话”……
确实合乎情理,逻辑完整。
现在这厅里就他们俩,只要崔书宁不否认,大概就连林武都会这么以为的吧?
崔书宁觉得这神经病男主是故意在占她便宜,她张了张嘴,却又觉得没有和他争执此事的必要,可就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吃亏。
这大半年来这却是顾泽头一次看她吃瘪。
他心情莫名好了些,冷嗤一声转身走了。
崔书宁到底也是没追上去跟他吵,只在心里劝慰自己就当吃点小亏换个来日清净了。
顾泽走了,她也了却一桩心事,回后院换了身衣裳,重新把间断了有段时间的锻炼又拾起来,痛快出汗去了。
顾府这边,因为顾泽掩人耳目,他带金玉音进宫的事除了陪同他进宫的几个心腹之外就再没有透露给别人知道,顾太夫人都完全蒙在鼓里。只是这天一早听说儿子昨天傍晚又去见了金玉音,还当儿子还放不下那狐媚子,起了复宠之意,心里越发的不踏实。
想叫顾泽过来问问,却得知他一大早就出门了。
顾太夫人当他去上朝了,就叫人在门房盯着,顾泽刚回来就被请到了主院的上房。
彼时顾太夫人正带着两个孙子孙女吃完饭。
金玉音的一双儿女,女儿是她跟了顾泽的次年就生的,今年虚岁已经算五岁了,儿子正月里才过完第一个生日,虚岁算两岁。
这俩孩子都还小,加上顾泽御下的手段严苛,金玉音自从被关之后他就下了命令不准府里任何人谈论她,对两个孩子他也没全瞒着,只说他们的生母做错了事被罚闭门思过了。一开始俩人偶尔还哭闹着找娘,但是找不到,久而久之也都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顾太夫人叫人把俩孩子带出去,她不好直接质问金玉音的事,神情闪闪烁烁的晃了半晌,这才又旧事重提:“崔氏出府转眼这都半年了,你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怎么行?瞧瞧你这阵子忙于公务,都累成什么样了……娘也年纪大了,这又要带孩子又要管家的也不像个样子。现在崔氏那事儿的风头也过了,你的事也该张罗了。”
之前顾泽确实是有扶正金玉音的打算的,甚至做好了为她受千夫所指的应对准备。
现在物是人非,回头想想就越是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他现在这个年纪,不可能不再续娶,何况金玉音的事确实把他伤着了,也唯有越过那女人去重新娶了妻,一切重新步入正轨,他觉得那样才算是那个女人造成的阴影彻底翻片儿过去。
顾太夫人催促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顾泽听得心烦。
他面露不耐,本来想随口应下的,反正迟早的事,却不知怎的,话都到了嘴边了,却又突然兴致缺缺的咽了回去。
“过阵子再说吧。”他站起来。
顾太夫人一看就急了,也跟着站起身:“咱们顾家风光大好,你也正年岁大好的,这事儿一直拖着是会叫外人议论看笑话的。”
顾泽想想他曾经为了金玉音做的那些荒唐事儿……
他其实是个好面子的人,但唯独在女人这回事上人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他没多少在意,加上那时候确实满意金玉音,是真有过少年冲动不顾一切的想法的。
他曾经以为为了自己心仪的女人哪怕离经叛道被人攻讦议论,人这一生总免不了任性一两回吧,如今梦醒之后再回头看那些旧事却只觉得恶心。
“反正也被人指点议论这些年了,也不在乎他们再多议论两年。”他冷笑一声,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留下顾太夫人心急跳脚。
顾泽确实不着急再娶妻,无论他是现在立刻去定一门亲事或者拖个两年没动静,在这件事上萧翊都挑不出他的毛病来,反正在萧翊看来他是被金玉音刺激到了,如果仓促娶亲可以解释成他要和金玉音置气,而拖着不娶……
那就是心灰意冷得缓缓了。
只要萧翊那里不会因此对他再起疑心,别的就都是细枝末节不足挂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