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航心头一凛,勉强定了定神,并未挽留,亲自起身送他:“我送世侄出去。”
梁景又冲在座的众人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全了礼数,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崔航将他送出二道院外的垂花门下,极力的掩饰着尴尬还话里有话的提醒他:“家里的小辈们不懂事,胡闹起来没个轻重,让世侄见笑了。”
沈砚的身世问题,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当年那个方氏大闹崔舰的灵堂,已然叫人津津乐道看了很久的笑话了,现在崔舰过世多年,但今天又闹出这样的乌龙来也不光彩。崔航此时心里乱糟糟的,就只想先冷静冷静,但是当务之急是这事儿不能闹大,还是要尽量捂在自家门内才好。
梁景混迹官场,这点觉悟和用心还是有的,当即接茬笑道:“世叔客气了。当年我师傅去的突然,宁姐儿这些年也经历了颇多坎坷,性子只是要强些。我在北境边城与她重逢之后却是觉得她憎恶分明,是个很有主见的人,相信凡事她都自有分寸,世叔尽可放宽心就是。至于……方才席间的事,我亦是有分寸的,请您放心。”
“好。”崔航脑子里是顾不得细想他话里乾坤,只含混着应付,“多谢世侄体谅。”
后院除了他自家的人,还有两个女婿,他也得急着回去安抚,便实在顾不上梁景许多了。
梁景与他作揖告辞,待到目送他转身往回走之后,也是瞬间眸色一凛,掀起袍角疾步朝大门口的方向追出去。
崔书宁早了他一步出门,她又带着怒气,出门之后直接就上车离开了。
沈砚知道自己摸了老虎屁股,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便是识趣的没有硬是往她马车上挤,一脸做错事之后的委屈相站在马车底下看她。
崔书宁坐到车里,怒气冲冲的瞪了他一眼就别开视线呵斥还站在下面犹豫不决的桑珠:“还不上车回家?”
桑珠忧心忡忡却又无可奈何的多看了沈砚一眼,只能拎着裙子上车关上了车门。
崔书宁扔下沈砚,自顾离开。
跟车的四个护卫都和欧阳简是铁哥们儿,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就算主子和小公子置气他们也总不会委屈了小公子,立刻就有人主动多留出一匹马让给沈砚,自跳上车辕先跟着走了。
崔书宁一走,沈砚脸上那种无辜的表情就散了个干净,一秒变脸,又成了他私下里那副冷酷不近人情的不可一世模样。
他负手而立站在崔家门前的台阶下面,目光清明冷澈而表情淡漠。
欧阳简左右看看,不禁心生疑惑,缩着脖子凑过去:“咱们不回吗?”
沈砚没做声,却依旧站着没动。
这时身后的大门内就有一串脚步声匆匆而来。
沈砚的唇角诡异的牵起一个弧度。
欧阳简若有所感,循声看去,却见是梁景匆匆也自崔家离开了。
他是没觉得这人会和自家少主有什么交集,压根没在意,梁景从门内出来,却是脚步顿了一下,吩咐自己的随从:“你去牵马。”
他的马其实就在旁边没几步远的地方拴着,自己直接过去会更方便。
那随从也没质疑多言,应诺便走。
然后欧阳简就眼睁睁看着他款步下台阶朝自己二人走来。
他这过来,肯定不会是冲着自己这个护卫的,必然是冲着他家少主,一时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就站着没动。
沈砚亦是稳稳地站着不动。
梁景走过来,与他站在肩并肩的位置,两个人却很有默契的都只是看着对面那户人家的外围墙。
梁景的眉眼里带着揶揄的笑意,率先开口:“费尽心机耍这些小手段做什么呢?你该不是冲着我的吧?”
他的脑子可没坏掉,今天沈砚闹了这一出,他立刻就有所联想……
之前对方在半路上的那场病就生得有蹊跷。
这小子没把崔家人看在眼里是真,对他抱有敌意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这两者之间却又是不一样的。
梁景此时可以很肯定,不管这个小子是哪儿来的自信和优越感不把崔家的人放在眼里,但他敌对甚至是针对自己,那绝对就是有一个明确的原因
崔书宁。
沈砚没有否认他的质疑,却也没有多做解释,就只是冷冷的道了句:“给你一句忠告,适可而止。”
他等在这里,就是为了送梁景这句话的。
梁景闻言,却是听了笑话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心情似乎还是很愉悦的样子,转头看向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少年。
那少年容色倾城,侧脸线条紧绷的轮廓却透着鲜明的冷酷,明明看着皎皎如月十分干净的一个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与他跟在崔书宁身边的时候截然不同的。
所以说,他是一直在隐藏自己的锋芒,蛰伏在崔书宁身边扮猪吃虎?
人,对于危险都有本能的自保意识。
梁景心中瞬间对他竖起防御,也多了几分郑重的,他冷笑:“你这样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真的以为能得长久吗?而且……你现在等在这里与我说这些话也是瞒着宁姐儿的吧?你就不怕她知道?”
沈砚依旧没有转头看他,闻言也是不以为意的样子,只是冷冷的警告:“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只管收拾好你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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