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航连忙整肃了神情,转身佯装泰然的招呼他:“哦。砚哥儿来了,你进来坐。”
挥手打发了小厮下去。
沈砚进得门来,大大方方的在下首找了张椅子坐下:“三叔寻我是有话要说?”
这个小子向来桀骜不逊,对自家人一直很疏远的,以前他不肯亲近崔航还能理解成是他因为进不了族谱的事对他们心生怨怼。现在沈砚的态度依旧是没怎么把他看在眼里,但这一声“三叔”却又仿佛给足了他颜面。
崔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但他也顾不上细想太多,抖了抖袍角在沈砚对面坐下,正色直入正题:“我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沈砚抬了抬眉毛,表情有些玩味的朝他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崔航只想速战速决早些解决了这件事,故而也不计较,斟酌着尽量委婉的开口:“有关你的身世问题,我相信你并非有意诓骗我们家,否则也不会主动坦诚揭穿了此事。我家宁姐儿……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念及这几年的姐弟情分并不想驱逐于你,但是她一介孤身女子,你俩如今没了血脉牵连,再同住一个屋檐下就显然是不妥了。宁姐儿她心肠软,拿不定主意,这些年她待你总算不薄,这事情你也总该要拿个态度和决断出来的,不能真的牵连到她的名声。”
沈砚闻言,就笑了:“三叔的意思是要我识趣一点,主动请辞?”
崔航一个读书人,也算颇为宅心仁厚了,觉得他无依无靠,心里多少也有点过意不去,但是必须硬着头皮咬定牙关:“事关女儿清白,此事含糊不得。但是你放心,咱们彼此毕竟缘分一场,日后纵然你不再是我家的人了,有力所能及之处,我也一定照拂。”
这已经算是他能给的最大限度的好处和容忍了。
沈砚却依旧不为所动。
甚至听崔航说完,他便直接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如果这趟叫我来就是为了赶我走的,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崔航就是脾气再好,也是被他这态度瞬间激怒,大声呵斥他:“你站住。”
沈砚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崔航满面怒气的斥道:“你被带进我崔家的时候尚且年幼,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过,也不曾追究怪罪于你。如今已是好言相劝与你讲道理了,你也不要得寸进尺。我叫你主动请辞,已然是顾及你的体面了,你难道非要与我家撕破脸吗?”
沈砚依旧不为所动,仰面朝天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方才三叔与我说崔书宁的清白?不觉得现在说这个已经太晚了吗?”
崔航怔了怔。
沈砚没给他细想的机会就直戳要害:“我与她形影不离,在一起许多年了,就算如你所言,我现在成全你主动离开,你觉得这事儿就能撇干净吗?”
崔航被他噎得不轻,一瞬间就脸色阴沉的几乎滴下水来。
他张了张嘴,却首先就因为这已定的事实而短了气势,变得彷徨起来。
费了半天劲才勉强找回一点思路,惊讶又防备的盯着沈砚颀长的背影,不可思议道:“你说这话……你……你是在图谋什么?”
他总算发现,这个小子确实是从头到尾从没把他把他们崔家看在眼里。
甚至于
他主动坦诚身世也绝不是出于什么好心。
沈砚这才终于回转身来。
他眉目间的笑意清明又璀璨,却又莫名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凉,唇角明明含笑,却叫人感受不到丝毫的善意。
他视线锁定了崔航的双眸,却是字字清晰的不答反问:“那我也不妨先问三叔一句,昨日接风宴上您请了个外人过来,心中可有额外存了什么打算?”
崔航叫梁景过来,一开始确实并没有什么太明确的打算和目标,就是觉得这个后生如今出息了,又是家里旧相识,听他说的在边城遇见崔书宁的事还说的挺高兴……
官场上经营人脉是很重要的,既然梁景愿结善缘,把人请过来吃顿饭联络一下感情总不会吃亏。
但是昨天在席上见了崔书宁之后,崔航也不是完全没有活络过心思的。
不过就是仓促之间起来的念头,灵光一闪还没容得细想琢磨呢。
沈砚突然问起,他不可避免的神情微微一僵。
果然!
梁景有军衔在身,也算少年成名了,在北境军中口碑也不错,崔航会对他看好不足为奇。
沈砚突然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他面具戴惯了,表情倒是维持得很好,就是眸中寒意加深了几重,盯着崔航一字一句的警告:“不管是崔书宁,我,还是和畅园有关的事……看在崔书宁的面子上我给你一句忠告,你最好不要动任何的心思,也不要妄图插手干涉。否则……你家四老爷的下场就是整个崔家的前车之鉴!”
他说话的气势并不狠厉,就是语气很冷。
可四老爷那事儿崔航亲身经历过,他立时狠狠的打了个寒战。
沈砚再次转身往外走。
崔航却还是克服恐惧疾步追上去又将他拦了一下:“你把话说清楚了,你究竟意欲何为?这些年宁姐儿待你总是好的,你……你是要谋她手中产业吗?她一介女流,你莫要起了歹念,也莫要太过猖狂,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
崔书宁手上的产业银钱他从没动过染指的心思,所以完全可以视为无物,但是纵然崔书宁性格乖张和家里不亲近也终究是他兄长崔舰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了,崔航也是真不想看她有什么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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