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长公主和陛下之间的关系,所有人都觉得她这次怕是要凶多吉少。
崔书宁听到这里,却总算松一口气:“这么说就是口说无凭了?”
“好像是没听说有什么真凭实据,事败被当场拿住之后那女人就有点被吓傻疯癫了。”小厮道,又再神色凝重的嘱咐,“总之咱们老爷的意思是此时多事之秋,三姑娘您与长公主殿下本来就有些来往的,而且……裕太妃说的那件事……总归您最近最好还是远着点那个是非之所,避一避吧。”
崔书宁明白崔航的意思。
如果照着裕太妃的说法,先帝因为容不下定北王而不顾边境安危的痛下杀手,裕亲王和崔舰当年都是在定北王死后的守城之战中阵亡的,裕太妃认了先帝是她的杀夫仇人,那么同样的
于崔家而言,崔舰也等于是被先帝之手害死的。
也不仅仅是崔舰,当年守城一战死伤惨烈,包括战死的数万将士,以及后来城池被抢,北狄人屠城所杀的数万百姓……
这些人的性命都算是辗转被先帝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祭出去的。
要这么算的话,崔家现在的处境也变得十分微妙起来,只怕萧翊正看着他们膈应呢。
崔书宁对此颇为唏嘘,沉默了一阵才自嘲的扯出个笑容来,反而安抚他道:“三叔的意思我明白,那这阵子我就先不回去了。不过你回去之后跟他说一声,叫他也大可不必为了此事太过烦忧,如果裕太妃是信口雌黄,那自然一切如常,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确有其事……陛下也只会比以往更加礼遇咱们崔家。”
至少,明面上得是这样。
不管萧翊心里怎么膈应,但如果真是他老爹造的孽,他就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他要保人设,继续坐稳他的皇帝宝座,那就只能礼贤下士的替他老爹收拾烂摊子,安抚补偿受害者呢。
这小厮本来就很机灵,也是个一点就通的。
崔书宁把想知道的都问了一遍,所有信息都搜罗的差不多了,就叫人带他下去安顿,休息两天,顺便好准备多些年货到时候叫他顺便带回去。
将这人打发了之后,桑珠还不免忧心忡忡:“姑娘,裕太妃说的那件事会是真的吗?如果……那咱们老爷当年……”
岂不是死得太冤了吗?
崔书宁是从没想到崔舰的死居然也可能是藏着隐情的。
这么再一想,当初他宁肯冒着欺君之罪保了沈砚一命,并且把人带回京城藏起来,又火急火燎的给唯一的女儿议亲找归宿……
从这种种迹象显示,她一开始的预感没有错,崔舰应该是那时候就料到了边城即将失守,并且也做好了战死的准备,才会那么着急赶紧给女儿定了婚事。
他那时候身为一方将帅,就算守不住城池,既然早有预料,那难道不可以带领军民事先撤出来,好歹保了性命和实力,已备来日?
明明可以不用死的,他最终却还是只得了那么一个结局,难道事情的真相真的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高高在上的帝王主宰一切,其他人的性命在他手中皆如蝼蚁是吗?
虽然是一桩很久远的旧事了,并且崔书宁一个外来的灵魂,她和崔舰之间也没有什么真实的父女感情,但是这一刻她也是前所未有的心里堵得慌,愤怒非常。
不只是为了崔舰一个人,而是因为极有可能做了枉死之鬼的边城数以万计的军民将士。
若那真的只是为君者铲除异己的一场阴谋,那此刻的地狱里岂不是有数万恶鬼在嗷嗷悲鸣?
崔书宁的情绪一落千丈。
她神情疲惫的抬手捂住眼睛,良久之后道了句:“我想见他了。”
头一次,她如此迫切的想要见到沈砚,不是因为情愫牵动的相思,而是想要当面亲口跟他求证一下当年的真相。
纵然算不上和她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是生而为人,数万条人命的巨债压顶,她真的无法理解怎么有人还能吃得香睡得着。
但桑珠明显是会错了意,以为她单是为了崔舰的死而感伤:“可是上回来的信使也没说小公子确切的落脚之处啊。就快过年了,他或者会在年关赶过来和您团聚呢。”
崔书宁勾唇笑了笑。
这个节骨眼上,沈砚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走不开的,她倒是不指望他会在这时候搞什么“千里送自己”的惊喜。
抹了把脸,重新振奋精神,她说:“既然不打算回京过年了,那你就着手准备年货吧,不管他来不来,这个年咱们自己也要好好过的。”
桑珠点头应诺,想想还是不甚乐观:“京城里长公主殿下能顺利脱身吗?万一……您动她私产的事被陛下察觉了……”
思及此处就是一头的冷汗。
崔书宁对此倒是挺有信心:“毕竟是弑君谋逆的重罪,既然说了是口说无凭,就算有裕太妃这个人证在,想要十拿九稳的定她的罪也难。而且就算做最坏的打算,那位皇帝陛下就是要借题发挥的将她置之死地……我之于长公主殿下和殿下她之于裕太妃终究还是不同的,她不会舍得拖我垫背的。”
敬武长公主的脾气其实还是很有点邪气的,平时瞧着是嬉笑人生,真疯起来就是个不要命的主儿。
这种人,她清醒的时候你很难跟她相处,但她要真疯起来那就更是直接不屑于带你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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