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目去偷看。
顾泽的情绪明显很压抑。
他看着是和自己在说话,实则一直眉头紧锁盯着前方的路面,又像是一个人在思忖事情:“能找到她么?要么给她送个信……”
话到一半,又自行打住了。
林武等了半天没后话,又怀疑前面那没头没尾的两句别是自己听错了,只能再问:“侯爷您说什么?是要联系一下……崔氏夫人吗?”
这话不说还好,说起来顾泽就明显更加烦躁了起来。
他没做声,表情沉闷又嫌恶。
林武于是确定
他今日心烦,似乎是和自家扫地出门的那位前夫人有关?
主子的心事,做为心腹他还是得尽量了解的,于是就试探着又揣度:“侯爷怎么就突然提到她了?难道是……方才在宫里陛下提到与……崔氏夫人相关的事了?”
崔书宁当年闹和离,作了大死,顾泽虽然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但是被自己曾经的女人打脸打的那么大动静的,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会记一辈子也正常,所以之后再每次见到或者听到崔书宁有关的消息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顾泽没应声,却是转头,朝着皇宫的方向又遥遥的多看了好几眼。
裕太妃指证先帝造的孽,萧翊至今没有个明确的表态,事情仿佛是随着裕太妃被处决而压下去了,但是北境的那支队伍的存在却又仿佛在随时提醒他们……
有关那件事真正的风暴还没有完全刮起来。
萧翊没办法承认先帝犯的错,他虽然目前什么也没说,但顾泽却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萧翊如果要保住他们父子和大周朝在百姓中间的风评,一旦北境那边有人拥兵自重,并且正式要就那件陈年旧事跟朝廷要说法,那么萧翊要稳定局面和民心最直观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祸水东引,嫁祸于人,把那些混账事的始作俑者按在另一个人的头上。
反正那边当年剿杀了沈裎之后,大部分人又都在之后的守城之战中殉国身死,这就是死无对证。
而
万一萧翊选定的这个替先帝背锅之人是崔舰,那么整个崔氏一族,包括崔书宁在内,就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一个蛊惑君心,构陷忠良的罪名压下来,北境当年的十万冤魂这笔账往下一栽,就真的只有屠戮满门才能表明朝廷的立场和态度了。
顾泽虽然和崔书宁之间多有积怨,他又一直看这个女人不怎么顺眼,但她慷慨解囊为边境军民捐粮的事他是看在眼里的,就算这女人再不合他的眼缘,可是从一个公正的旁观者的眼光来看……
至少从始至终,就哪怕是他们曾经在一起夫妻关系最恶劣时,顾泽倒也没有狠辣到要盼着这个崔书宁去死的。
她对他来说,虽不是个合格的好妻子,但也不算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恶事。
虽然站在萧翊的立场上,他也能理解萧翊为了朝堂社稷和顾全大局的思虑和打算,毕竟皇位龙椅之下,哪一朝不是血流成河,白骨累累呢?
可是现在顾泽闭上眼都还能想起之前在恒远郡的街头,他最后一次见崔书宁时候她的模样……
自在,淡然,岁月静好。
如果她将被推出来做了当年那场祸事的替死鬼……就算他俩没什么夫妻情分,他也是心头倍感压抑。
但是揣测君心这回事,他还不好跟林武说。
林武循着他复杂纠结的眸光也回头往后看,看了半天也没品出个所以然来。
“回家吧。”最后,顾泽就只这么说道。
就算他揣测到了萧翊可能会有的打算,也就算他能先提醒崔书宁一下,可是提醒了又能怎么样呢?如果萧翊真要推崔家出去做平息事端的替死鬼,崔书宁知道了又岂能奈何的了?
作为天子近臣,萧翊的伴读,顾泽从进宫的那天起就见识了后宫和官场的无数阴谋诡计,他一直以为习惯,变麻木已经是他的终极心态了,可事实上却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被体内奇毒折磨的心力交瘁之余人也相对的失去了锐气,那些本以为习惯了的事也有时候也会叫他由衷的感到憎恶和无力。
到底他最终也没有试图去联系崔书宁。
北边那里沈砚似乎是和朝廷耗上了,萧翊一天不派人带圣旨过去招安和谈,他就也一天不主动表露身份,搞得神神秘秘的,就是死守在边境那一块,一片易守难攻的地带,有仗了就帮着打打,没仗打的时候就戳在那里单纯给萧翊添堵,一点也不着急。
北境之外,由于那一场雪灾的影响,又连吃败仗,北狄人的斗志逐渐消减,一直不肯休战约莫也是靠着为君者的一点傲气和自尊心在强撑了,打来打去渐渐地开始疲软进入僵持状态。
那边虽然瞧着是一时不太可能起什么叫人应接不暇的大乱子了,但是崔书宁自从离开西北之后就跑到南边去了,以沈砚现在的状态,他要抽出十天八天偷摸跑回家看媳妇还行,但是要他一个来回半月二十天甚至更久的离营不归他也不敢贸然,之后就愣是没能抽出空去再见崔书宁。
转眼耗到年底,然后刚转过年去,北境的三方势力虽然依旧僵持,北狄朝中却起了夺嫡之乱。
他朝中一乱,自然就没精力分出来给边境打仗了,朝中终于一道圣旨颁下来,叫北狄在边境的驻军暂时撤回自家的边城之内休养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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