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园子里给下人立的规矩严,肯定没人敢随便进这间屋子甚至偷拿贺兰青的东西。
这么一想……
约莫应该还是她舍不得,所以自己带走做纪念了。
因为是做嫁妆的,做的比较多的都是贴身的中衣鞋袜,赶在大喜的日子里,需要绣花修饰的图案贺兰青绣的基本都是鸳鸯和并蒂莲这种应景的图案,唯有这条腰带,因为是要佩在衣袍外面的,所以她才绣了只象征前程大好而无关男女□□的丹凤朝阳。
因为确实只是个中规中矩的东西,崔书宁想着她就算带在身边也无伤大雅,随后便也定下心来。
次日一早,城里皇宫的方向就隐约传来鞭炮声和礼花在空中炸开的动静。
崔书宁命人备了车子出门,结果却是考虑失误,没想到街上看热闹的百姓人山人海,她的马车被堵在半路。
她跟贺兰青约好了要送对方,就只能下车换了护卫的马,带了几个人抄小道赶过去。
等着挤出城门,离着送嫁的队伍出城都过了一刻钟了,她原是打算一路策马追出去的,结果却发现送嫁的仪仗居然没走,出城之后直接就停在了外面的官道上。
贺兰青在等她。
崔书宁道明来意,她在京城里算是个名人,虽然沾边的基本没什么好事却好歹是混了个脸熟。
脸熟也有脸熟的好处,负责送嫁的官员认出她是畅园的崔夫人,与被遣嫁的这位郡主来往甚密,她解释了下是来送行的……
因为贺兰青出城之后就勒令不准走了,这位赐婚使大人还吓得不轻,就唯恐她别是临时变卦,她说等友人相送……几个官员都一致给补脑成了等顾温顾大人来抢婚私奔了。
发现来人是崔书宁这么一介妇人,众人可谓大喜过望,赶紧就给她让了前路。
贺兰青的婚车被护卫在整支队伍的正中间位置,婚车打造的华丽又气派,里面六名陪嫁的宫女跟着一起也不嫌挤。
听闻有人禀报崔书宁过来,贺兰青将宽大铺了几层的衣袍和裙摆都一并收拢起来抱在怀里就要下车。
“郡主……”车里的婢女齐齐紧张起来,有人直接伸手拦住她,面有难色道:“大喜的日子,您既已上了喜车,就不好再中途下去了,脚下沾了土,不吉利的。”
贺兰青的样貌本就生的明艳极具攻击性。
她淡淡的一眼横过去:“此去北狄皇庭一路上要走个把月,你们是准备一直把我困在车上吗?”
她倒也算不上动怒,都是目光凌厉一扫就有种摄人的威势。
那宫女立刻弱了声势,避开视线,声音也下意识变得低弱起来:“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就这才出京城……不合规矩。”
他们沿途总要停下来歇脚和夜里投宿的,贺兰青当然不可能一直不下这辆车。
贺兰青就推开她继续下车:“这是本宫故国,本宫出嫁之日故土难离,并不觉得踏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是什么晦气之事。而且本宫此去,终其一生也不会再回来了,心中有难舍之情,想最后多看一眼故国都城难道不是应当应分?”
她将这话说的慷慨大义,纵然确实不合规矩,几个宫女也被堵得哑口无言,完全没法辩驳。
她们不好再拦她,于是就有人想要跟着下车去服侍,却被贺兰青挡了:“你们就不用跟着下来折腾了,本宫去去就来。”
她自下了车。
崔书宁策马从城门方向一路追着送亲的队伍过来,赶到她面前才收住缰绳翻身下马:“抱歉,没想到街上看热闹的人那么多,耽误了。”
贺兰青一笑,那笑容之间带了一层浅浅的讽刺:“即使北边战事不休,人人谈之色变,但只要还没有兵临城下,所有人就都还抱着侥幸,不会真的被这事儿影响到多少。”
也不是讽刺这些人什么,国家大事毕竟不是这些小老百姓操心的,他们大多数人只是勤勤恳恳求个盛世太平,丰衣足食罢了。
所以战争,甚至于改朝换代这事儿
只要不损害到他们的利益,对任何人来说天都塌不下来。
贺兰青说这话,其实也等于变相的劝慰崔书宁,叫她不必为了沈砚的事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和压力。
崔书宁是没想到都到了这般时候,居然还是贺兰青在安慰她。
她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从此处北上一路,山高路远,你要照顾好自己。”
“会的。”贺兰青颔首,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不大的布包递给她,面上也才有了些许难言之隐的样子,迟疑道:“这个……麻烦你替我转交顾大人,我对他不住,只……当是略表歉意吧。”
那其实是用一方素白的比较宽大的帕子裹着的一件动西,崔书宁拿在手里就有数了
如果她猜得不错里面的应该是那个箱子里丢失的那副腰带。
“好。”她将东西接过去,收好。
这一场离别,双方其实都提早做好了无数次的准备和心理建设的,所以,当它真正来临时……
可能就是因为太从容了,反而却无话可说了。
这个时节的天气还是很热的,虽然官道两边绿树成荫,可是没有一丝的风,两个人站在那里也都热得难受,尤其贺兰青,她身上还穿了好几层的华服。
两个人,相顾无言了片刻,最后还是贺兰青先开口笑道:“好了,不磨蹭了,我在京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的照顾,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后会无期,那些空口感谢的话我也就不说了,只愿你们一家子都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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