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着性子等着,崔书宁却始终不再发一字一言。
“你好自为之。”顾泽觉得自己若是继续和她待在一起,怕是迟早忍不住要真的一把掐死她,最后咬牙丢下几个字就冷冷的别开视线朝院子外面走去。
崔书宁没拦他,也未曾向他求救,只是在顾泽转身之后才款步又走回门内的台阶底下,弯身再次坐下。
这是在宫里,她直接面对的人还是萧翊,这真的不是闹着玩的。
顾泽说是往外走,脚步却刻意减缓。
他在等,等着崔书宁松口服软。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忍看她去死。
明明从他与这个女人相识之后她就没叫他过过一天的痛快日子,以前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他恨不能眼不见为净,根本没有这个人,现在却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是从何时起心态有了变化,也许是从一次次的冲突较量中,又或者是在偶尔一次她嘴硬心软的对他施恩的过程中……
总归时至今日,他甚至都不愿意去细究他对崔书宁的态度和心态是如何改变,又或者究竟变成了一种怎样的心态,但就是知道
他是不能袖手旁观看着这个女人去作死的。
崔书宁背对着大门口坐在台阶上,她始终也没有打算追上去与他澄清解释些什么,却在顾泽一脚即将跨过门槛时突然悠悠的问了一句:“你说……皇帝陛下会杀我灭口吗?”
顾泽等的仿佛就是这样一个契机和借口,他明明已经离地的那只脚略一迟缓又不动声色的落回去。
他倒也不想惯崔书宁那个臭毛病,所以也没有迁就她回头,只就讽刺的冷笑一声:“那要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了。”
崔书宁抬眸看着澄澈的天空与夜色,依旧不慌不忙。
她笑了笑,语气开始半真半假:“你刚不是说了吗,陛下关注的重点只在安成郡主身上,我……不过就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真要追究什么……应该也不至于追究到我身上吧?”
顾泽每逢在她面前就控制不住脾气,此时忍耐半天,已经压抑到极致。
他却依旧还是不想失态,当面与她冲突。
可是
这女人总是有把你气到跳脚的本事!
顾泽狠狠的闭上眼,几乎用了所有的自控能力,最终也还是没忍住,又一个箭步折回去。
他一把掐住崔书宁的手腕将她拽起来,眼中席卷了怒意沸腾的风暴,人在暴怒的边缘逼视她依旧冷静的仿佛局外人一样的面孔,压着声音字字逼问:“你的意思是说你这是在成人之美,这都是那个贺兰青托付你帮忙做的?”
崔书宁与他对视,不避不让。
她心里其实是在无奈骂娘的,脸上却依旧厚颜无耻是一副半点不心虚的模样,轻松的反问:“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你是被人利用的?”顾泽再度冷笑出声:“我半个字都不信!你就不是个为了成全朋友就不要命的人!”
崔书宁:……
这神特喵的熟人啊!
人与人之间,果然是不能太熟了,太过了解彼此了就不好搞了。
眼前这已经等于是在打明牌了,崔书宁也无所谓了,厚着脸皮继续装傻:“我应该也不会死吧?侯爷您那不是还记着我半条命的人情?以我对顾侯爷的了解,您该不是那种以怨报德,欠债不还的人!”
“你也说了只是应该!”顾泽额角青筋暴起,掐着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将她腕骨捏碎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应该真能一气之下将这女人掐死一了百了,“事关生死,没有十成十把握可以脱身的话,你绝不可能去为了不相干的人冒这个险。就算本侯欠你的人情,也就算你拿捏本侯拿捏得死死的,这件事里能决定你生死的人也是王座上的陛下而非是本侯。贺兰青不值得你这么做,你既然肯这么做,就只能是为了你自己,或者……”
他近距离逼视着崔书宁的眼睛,几乎是想要通过这一眼的对视将她心里藏着秘密全部攫出来:“还有什么对你来说比贺兰青更重要的人需要你为他这么做?”
崔书宁这女人,骨子里崛性十足,同时更是理智胜过一切。
她太爱她自己了,就因为她将她自己看得重,那时候才半点不肯屈就服软去迁就他分毫。
就算她与贺兰青交好,平时大大小小的事她是会不遗余力的去帮,但是这件事上赌的是她自己的性命……
不是顾泽过于自负的揣测,而是因为他足够了解她!
他其实这会儿脑子里很乱,也形成不了什么太过完整统一的逻辑,就只是想要从她这里逼出一句实话来:“是有什么对你来说比贺兰青更重要的人,叫你看的比性命更重要的人,需要你这么做?”
崔书宁:……
男主就是男主,这智商真不是吹出来的。
他离着真相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了,要说崔书宁心里完全没有半点恐慌发虚那是假的。
顾泽虽然欠她人情,可他与萧翊二十多年的交情,他又是大周的权贵,股肱之臣,于公于私,都绝不会纵容有人威胁到这皇权稳定的,在整个家国面前,区区一点私人之间的人情算什么?崔书宁真不敢自大到敢去妄想顾泽会为了还她人情就背弃萧翊,甚至大周。
何况
虽然她和他之间从来就没有过感情牵绊,但无论如何她与他和离之后又跟沈砚在一起了,这种事对男人来说也总会在心里存一个疙瘩的,顾泽要是猜到了事情的关键,保不齐还会借机泄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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