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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叔赶紧问:“老爷和少爷如何?”
    曲瓷眉头微拧,却松口气,点点头:“尚好。平叔,账册清点完了?”
    早就完了。
    曲瓷一刻不放松,平叔也跟着焦头烂额,请了十里八铺信得过的先生来,从上午一直清点到方才。
    临近年关,又加之曲文正和曲文煜早年分家,盘根错节的铺子收益,清点起来,并非易事。也因此,神思劳顿,送走那些先生,平叔等着曲瓷就打盹睡着了。
    “小姐的意思还是……?”平叔舔舔嘴唇,不大情愿道:“可陆公子不是愿意帮忙?家当全砸进去,少爷倒是没话说,就是,就是……”
    想到那堆乱七八糟的人,平叔愤愤不平:“一堆刁民趁火打劫,我实在是气不顺!”
    “平叔。”曲瓷颔首:“仍旧照我之前吩咐的,另外,你将府里的田庄铺子拢一拢悉数卖了。”
    “啊?!”
    变卖家产这种事,无异于自断根基,若非走到绝路,没有人会这么做。
    “有陆沈白帮忙,父兄出狱有些盼头了,我要凑足议罪银。”
    “议罪银……”
    平叔叹口气,好半天又嗤笑着摇摇头:“没想到,公子唾弃的律法,倒有天救了他的性命。”
    本朝有议罪银制度,根据官员犯罪情节轻重,收取多少不一的银子,可免除一定责罚。
    是以,此银又叫赎罪银。
    平叔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就听小姐的。”
    “这事我不方便出面,就交给平叔了。”
    平叔应了,又不满而怜惜地说:“除开曲家祖业,剩余的,可都是小姐的心血,真金白银的……再说了,小姐忙前忙后的,还跟金家,才……”
    “千金散尽还复来,父兄的性命最重要。”
    “是是是。”
    第二天,平叔将田庄店铺归拢过后,便请了庄宅牙子来府里,很快,曲家变卖产业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属下来回禀此事,打量着陆沈白晦暗不明的神色,言辞间全是佩服:“咱们夫人可真有魄力!那多少人眼热的红铺子,唉。”
    陆沈白轻笑一声,吩咐:“暗中盯好牙子,别让欺负了她。”
    “是,公子!”
    属下走了,陆沈白立在原地。
    “陆大人,来的早啊。”一个洒扫的官兵对他行礼。
    陆沈白微微颔首。
    他一早就来了鹊桥巷。
    鹊桥巷位于京都西市偏北,与繁华热闹的街市相距不远,此处所居住的,都是一些做散工的穷苦百姓,往日陆沈白来,一条细窄石板巷子,两边乌檐飞翘,下面一溜儿开着桐木窗散潮,花花绿绿的衣衫挂满竹竿,自北朝南,人声络绎不绝,而现在——
    焦土烂瓦,一方半倒颓墙上铺了尺厚积雪,火烧后的破洞布帘挂在烂竹竿上,石板上尽是灰黑色的泥水脚印。
    官差们分工明确,一拨在疏通河道,一拨在挨家挨户检查蓄水缸。
    蔼蔼雾凝,陆沈白在一家只剩破门板的门环前站住。
    宋守备从寮棚里探头招呼,“哎呀一堆瓦砾场有什么好看的,快来尝尝茶,你送的这茶,可真是好茶啊!”
    短短两日,宋守备对陆沈白亲近了不少。
    陆沈白掀帘进去了。
    同外面的酷寒不同,寮棚里烧着炭盆,暖意十足。
    喝过茶又聊了几句防火事宜后,陆沈白似不经意地问:“宋大人查出鹊桥巷走水的缘由了?”
    “嗐。”宋守备一拍大腿:“明面上说嘛,这是居民用火不慎所致。”
    陆沈白抬眼一扫,他的睫毛细长似两把羽扇,一撩之间似乎带着一线流光,虽然少顷即逝,宋守备却怔楞了下。
    “明面上,宋守备?”
    “啊,啊,这都报上去了,陆老弟你啊,也就别打听了。反正跟你这个翰林八竿子扯不上。”
    宋守备说完,掩耳盗铃地端起茶嘬了口。
    茶是老茶饼,又用雪水煮沸了泡,一入口四肢百骸都舒展开了。
    宋守备正舒爽,抬头见陆沈白似乎出神,他的目光落在沸腾的茶壶上,宋守备顿觉察出吃人嘴短来,屏退一堆侍从,说:“鹊桥巷走水,怕是有人蓄意纵火。”
    若是有人纵火,刑部为何不缉拿犯人?
    只有一种可能。
    陆沈白:“纵火的人已经死了?”
    “厉害啊陆老弟!”宋守备见陆沈白猜出来了,便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鹊桥巷的火是一个寡妇放的。
    这寡妇姓印,有个儿子才七八岁,整天病恹恹的,也不知道在外面吃坏了什么东西,回家之后上吐下泻的,印寡妇没钱治病,就求了街上的大夫张行,张行老眼昏花早不行医了,被印寡妇闹得没办法,开了两帖药,谁知道印寡妇儿子病的更厉害了。
    印寡妇见儿子病重,没了盼头,便放了一把火,拉左邻右舍一起陪葬。
    “陪葬?”
    “对!要不怎么说最毒妇人心,真是可怕,她住巷头,张行住巷尾,她一把火点在正中央的丰来酒馆,酒馆掌柜新进了大批冬酒打算过年赚一笔,谁知,一把火烧的满巷子流油,哎,这堆刁民真的是,本守备也是倒霉……”
    “巷头与巷尾相聚——”
    “一百五十引。”
    “我问过灾民,当夜无风,火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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