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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不如此天真,却也是畅想过海清河宴的。
    那些盛京的风,刮过高楼,刮过珍宝绸缎,自闺房掠过,吹来胭脂香和罗钗响。
    叮。
    当。
    呼——
    他上盛京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但是在那一天的那一刻里,他微微抬高头,在一堆年轻文官嬉笑中,自雪白梨花中,忽而窥视到一抹艳丽的红色。
    继而,他失笑。
    为何是红色?
    是因他第一次见曲瓷的时候,秋千上她的那抹颜色,这一刻,在婚约、妹妹这样的词汇出现的时候,他忽而心中一动,看着呆板被人拉拉扯扯不断推搡的曲砚,突然就想推开那些人。
    然后说:他  不愿意与你们同流合污。
    还说:陆某钦佩曲大人。
    最后说:我沈白,尚未婚配,于曲大人的小姐有意,不知能否,不知能否聘她为妻,我虽如今只是翰林,但是假以时日,我会给她诰命夫人,让她吃穿不愁,护她平安无忧,爱她敬她,如同珍重一个世间珍宝。
    但是他才张口,有人推了他一把,笑:“别介意啊,小曲大人不喜玩闹,今日来此,已是给足了面子,来来来,沈白啊,我们喝,我是你同僚,明日你进翰林院,与我怕是同张桌子了,以后,有好事莫忘了我啊。”
    他笑笑,而后抬脚就追了出去走到大门外,朱红大门上两只狰狞的铜把手,有风吹过,吹来院中梨花,也吹得曲砚远行的背影洒脱而自得,他绿色袍袖如同躲了两簇风,呼呼地吹——
    那一日,他没有追上曲砚,但后来,他也娶到了曲瓷。
    他握着她的手进了陆府的大门,他陪她送曲砚去上任。
    他——
    他——
    他还是丢了她。
    “阿瓷。”陆沈白心中锵然。
    他对不起曲砚。
    陆沈白陡然睁开双瞳,眼中明光一点,犹如罗刹怒目,又似睥睨困兽,他森森看向管家。
    “薛定山若不来,便不必来了。”
    “已然,已然着人去请了,陆大人稍坐。”管家擦擦脑门上的冷汗,不敢直视他,一改方才的嚣张气焰,此刻豆大眼睛都带着诚惶诚恐。
    “大人稍等,真的马上就来!”
    管家不住瞟着通往后堂的走廊。
    他是看出来,这陆沈白特么虽是个文官,但武官那一套也吃得生透,薛定山这次,是真的踢到了钉板!
    自己也是,在府里这么久了,真是狐假虎威久了,都忘了自己几斤几两重,也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何况,这天,还是从盛京来的——
    不过都说负心多是读书人,看来倒是有例外,且还是个痴情种。
    管家兀自点点头,对陆沈白莫名生出几分钦佩来。
    不过,倒也还有痴情种,就是这‘种子’太带血,管家轻叹口气:“比如那位,唉——”
    “陆大人!”薛定山笑眯眯从红廊走来,他人未到,声音先甜丝丝地飘出来。
    如同一碗下了足量糖的□□,甜的令人作呕。
    管家耸耸肩,退到一边。
    薛定山走进来,瞪一眼管家,意思是:没用的东西!
    再一抬头,他已经换了一副脸色,笑着说:“实在是不凑巧,你瞧瞧,下官就今天起得晚,偏巧就让陆大人见笑了。”
    “我没空跟你虚与委蛇。”陆沈白道:“我夫人被人在城中劫持——”
    “哎呀!”薛定山一掌拍在桌子上:“你看看!我说这堆刁民可怕,肯定是有人觊觎着陆夫人的美貌,所以才下的手,所以说啊,妇道人家,在家里待着,绣绣花就成了,抛头露面的,早晚会出事。”
    “薛,定,山!”陆沈白森森然。
    “哎,下官在。”薛定山皮笑肉不笑,怡然自得地与他对视,仿佛一切他的怒火,是他欢乐的养料,薛定山眼睛笑意溢出,流泻在黄而糙的面皮上,人活像一个成了精的黄鼠狼。
    “陆大人,有何吩咐啊?”他问。
    陆沈白道:“若我夫人有事——”
    “知道知道。”薛定山收回前倾的身子,板正地靠窝回椅子里,端起茶盏,单手撩开杯盖,徐徐垂眼一吹,复而在朦胧水雾中,看着陆沈白笑出声:“陆大人呐,你才到钦州,怕是不知道,这钦州呢,不管是张贴榜单布告,或是审案追凶,都是需要先给府衙递一张状子的,我呢,虽然是钦州的父母官,但是呢,总不能置我朝律法不顾。”
    见陆沈白脸上黑气渐盛,薛定山得意而满意地垂下眼睑,喝一口茶,品着咂摸两下,悠悠道:“不过呢,我与陆大人也是有些交情,再加上陆大人此番前来是为了救钦州的百姓于水火,于情于理,陆大人的这件事啊,都该加急办理,不如这样——”
    陆沈白唇齿间森森蹦出两个字:“怎样?”
    “咳。”薛定山道:“钦州呢,一个案子要想水落石出,得五月一年的样子,陆大人丢了夫人这件事呢,本官着力尽职去办,约莫三个月,对!”
    薛定山笑:“三个月定然给陆大人一个交代!陆大人,你看如何?”
    “三个月?交代?”陆沈白道:“我要的不是交代,是我完好无损康健的夫人!再说三个月,三月之后,已然入夏,薛定山,我不与你打哑谜,钦州的事,我已经查看过账册,也知晓你们这种人,都是些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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