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太兴奋的情绪,距离他预想的资金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而他之后遇到的对手只会越来越难。
果不其然,之后的一周,虽然他每场比赛都拿下胜场,但或多或少的受了些伤,他只是想拿钱,并不准备为了钱把命搭进去。
于是,在一场比赛胜利后,林泉和史蒂文提出暂停比赛进度。
史蒂文,就是之前带林泉进来的瘦高男,面露可惜的说,“现在正是你名气大作的时候,停下来太亏本了。”
坐在休息室内还能隐隐约约听见拳场内观众热情的呼喊黑鹭的名字,经过这段时间的连场胜利,黑鹭的名字已经彻彻底底的红了起来。
见林泉坚决的样子,史蒂文只好放弃劝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来?”
“下周,”林泉说。
“好吧,”史蒂文耸耸肩,“你可一定要来啊,我们要开场赔率大的,你的对手是铁腿。”他知道林泉急需用钱,也毫不吝啬的给他安排赔率大的局。
铁腿是地下黑拳前些年的热门拳手之一,在一场比赛中因伤隐退了两三年了,今年准备复出,他复出的第一场安排的对手就是当下最热门的黑鹭。
林泉点头,算是知道了。
****
夜凉如水,简约宽敞的卧室内,清冷的月光洒在床边的面具上,反射出冷厉的寒光。
床上的男人紧闭双眼,本应英俊完美的脸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疤,他像是陷入了梦魇,眉头深锁,腮帮因为用力而鼓起,痛苦的神情让他的五官显得愈发狰狞。
梦里的场景一如既往的蒙上了厚厚的白雾,只有那个声音清清楚楚。
“哥哥……”
“学校又要体测了……”
金色的阳光洒了下来,劈开了眼前的浓雾,一个身穿白色校服的少年跪坐在草地上,宽大校服下的身姿单薄,明明是个男生却有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雷欧的视线像是被锁住了一样,凝视着他比天鹅颈还优美的后脖,乌润的黑发之下,是比牛奶还白皙的肌肤。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一树一数的花开,飞鸟在林间呢喃。
梦境里的自己说了什么,少年侧耳倾听,耳珠粉嫩圆润,他微微摇头,轻笑出声,“哥哥在前面,我在后面就好了。”
少年的声音温润清澈,如山涧泉水淙淙而过。
“反正哥哥说,会一辈子保护我的……”
“哥哥说过,会一辈子保护我的……”
少年的声音突然凄厉了起来,宁静美好的氛围像阳光下的五彩肥皂泡,一戳就破。
“你说过的!会保护我的!”
“为什么……要离开我……”
少年捂住脸,语带哭腔,肩膀轻轻颤抖,脆弱的模样让雷欧胸口撕出剧烈的疼痛。
不,不是的,没有离开。
雷欧疯狂的想向他扑去,却怎么也够不到,他和男生之间似乎永远都横隔了一段遥远的距离,再用力也吼不出一句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生蜷缩成一团悲伤的流泪。
床上的男人嚯的睁开眼,猛地坐了起来,如同溺水的人攀扶上岸剧烈的喘息着,雷欧用手抵住额头,薄薄的汗水浸湿了鬓发。
原本凌厉的黑眸里是一片痛苦和茫然。
又梦到了,那个男人。
雷欧伸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
从十几年前开始,他就会断断续续梦见他,最开始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做梦,倒没在意,只是最近几年多来,梦境越来越频繁了。
雷欧一把掀开被子,抓过桌子上的纸笔,连灯也不开,就着窗外清凉的月光,寥寥几笔就勾出了一个男人跪坐在草地上的背影。
他像是松了口气一样放下笔,凝视了几眼后拉开抽屉将画纸塞了进去。
抽屉里还躺着厚厚的一叠画纸,全是他梦醒之后靠着残缺的记忆勾勒出来的,几百幅的画里有那个男人年幼的样子,少年的样子,成年的样子,唯一相同的是,每一幅画里都没有他的脸。
雷欧一次都没梦到过他的脸,即使他是仰面对着他,脸上也如同蒙着厚厚的白雾让人看不真切。
也不是一次都没梦见,雷欧翻出压在最里面的一幅素描画,将白纸小心的展开,偌大的纸上只画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温柔的眼睛,即使没有画全他的五官,也不会让人怀疑他眼里的笑意。
那天的雷欧什么也没梦到,只梦见了这双眼,梦境里的他似乎总是这样温柔缱绻的注视着雷欧,不管雷欧走到哪,不管雷欧在干什么。
雷欧静静的坐在那,修长的手指划过画纸上的眉眼,指尖的触感真实,仿佛可以隔空触摸到他一样。
那个叫他哥哥的男人,应该是他弟弟吧,雷欧想。
三十年前他一身血的从城外醒来,手和脸被野兽咬伤严重,幸好被一对路过的夫妻救下,伤痕累累的他才免于一死。
城内的医疗水平并不高,善良的夫妻为了救活他几乎倾家荡产,也仅仅是把他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他丢失了所有的记忆,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叫什名字,身无分文,心智退化严重,只能在城内一家小饭馆内打工,边养伤边赚点小钱。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里成天空落落的,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十几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