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雨登时掏出帕子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唉,奶奶那样的品格儿,谁不心疼呢?夫人昨日亦哭晕了好几次,今日且有些精神不济,又惦记着世子身上不好,才打发奴婢来问问。”
楼兰讪笑着揪了揪辫子:“都是我的不是,光见着表哥不似昨日那般颜色,只顾着心里高兴,忘记去回姨母了。”
杨景澄笑笑:“无妨,今日我尚未曾向母亲问安,索性同你们一道儿回去。”
说着,一行几人出了院门,往正院里走去。瑞安国公府是标准的宗室国公规制,与皇城一样分做了三路,只是规模小的多。杨景澄为世子,住于东路的前院,往章夫人的正院去得穿过长长的夹道,略有些距离。杨景澄和丫头们是天足,平整的青石板路走的轻巧。可楼兰一双小脚,先前走了来,又在杨景澄屋里站了半日,走到半路上便有些吃力,额上渗出汗来。
杏雨心思细腻,忙不迭的搀住楼兰,扶她在廊下坐好:“姑娘快歇会子。”
楼兰如释重负,赶紧坐在石凳上,在裙子的掩盖下抬起了双脚。若不是杨景澄在场,她就要叫丫头给她揉一揉了。杨景澄糟心的看着楼兰裙底晃动,不由想起文氏的那双脚。平时缠着裹脚布穿着红绣鞋,除了形状丑了点之外还算能看。
好死不死的,有日文氏正洗脚,他直闯进屋内,看到了裹脚布下那挤成一团的肉疙瘩,险些没直接吐了!文氏更是吓的不轻,如今想来,她那次便重重的病了一场,或是因此种下了病根也未可知。
杏雨的余光瞥见杨景澄盯着楼兰的裙子,不由的抿嘴一笑。瑞安公把杨景澄接回府时,他已经十一岁了,自然与章夫人有隔阂。先前寻亲的时候,楼兰年纪不般配,故定了文御史的长女。而今文氏病去,杨景澄续弦,楼兰恰好将将及笄,正合适亲上做亲。
不然章夫人何故使个闺中小姐去瞧表哥?眼下脾气古怪的世子爷只管盯着人家姑娘的裙角,怕是有戏。想到此处,杏雨的面上笑意加深。文氏裹的好一双三寸金莲,楼兰的也不差,世子定是动心了。
若是杨景澄知道杏雨心中所想,只怕头皮都要炸了。作为一个男人,喜欢漂亮姑娘、喜欢纤纤玉手玉足的自是人之常情。可他实在无法理解裹成猪蹄子是什么样的审美。
哪怕是粗使婆子的大脚丫子也比猪蹄子好看呐!可想想自己身为世子,不论元配填房,只能娶裹了猪蹄子的名门闺秀,不觉心中发苦。莫不是他也得做个宠妾灭妻的混账人?
过了注香的功夫,楼兰总算歇了过来。扶着丫头落了地,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早有机灵的丫头去正院里报了信,章夫人的门口站了一溜小丫头,满面笑容的迎接着世子爷。杨景澄刚踏上台阶,身旁的楼兰却踩着了裙角,一个踉跄就往下栽去!
杨景澄眼疾手快的拽住了楼兰的袖子,险险稳住了她的身形。楼兰慌乱中,不小心左脚踩到了右脚,登时痛的眼泪直飚,更加站不稳,径直撞到了杨景澄的怀里。
杨景澄蓦地头皮一紧,后背肌肉不自觉的僵硬了几许。不好!有人在盯着我!赶紧扶好楼兰,装作不经意的转身,余光快速的扫过四周,就见前方不远处正立着个身材挺拔、面如冠玉的青年,他眸色深沉、嘴唇紧抿,带着明显的不满与怒意,正是楼兰的同母兄长,楼英。
第3章 楼英 杨景澄看着怀里的小姑娘,……
杨景澄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无辜极了。总不能真看着小姑娘栽下阶梯吧!然而楼英并不这么想,文氏病重时,府里便生出了许多闲话。他们兄妹依附瑞安公府生活,楼兰能嫁给瑞安公世子,不必离了自幼熟悉的府邸,自是好事。
然而事不是这样办的,他妹子才十三,杨景澄又在孝中,不可能立刻定亲。二三年后谁知道什么光景,万一婚事不成,却有满府的闲言碎语,楼兰还怎么嫁人?何况他并不甚看好杨景澄,楼兰嫁了旁人,章夫人依旧是姨母是靠山;嫁了杨景澄,章夫人可就不定有什么心思了。不如不慕这等富贵,往外头寻个靠得住的。横竖外祖门生无数,上哪捡不出个好人来。
于是楼英三步并作两步,展眼行到跟前,把楼兰护在了身后。杨景澄并未计较,朝楼英拱拱手,径自向正屋行去。楼英瞪了妹子两眼,也跟在了后面。
帘子掀起,杨景澄进屋绕过屏风,抬眼便对上了章夫人的视线。章夫人容貌寻常,却长着张圆脸,很是讨喜。见了庶子与外甥们一块儿进来,立刻露出了慈和的笑:“你们哥两个倒碰在了一块儿!”
杨景澄几个晚辈按规矩见了礼,章夫人叫起后,各自落座。楼兰习惯性的挨着章夫人坐了,又唧唧呱呱讲方才在门口险些绊倒的故事。章夫人听的连连摇头:“你多大的人了,走路却不仔细。得亏你表哥在边上搀住了你,不然滚下那石头阶梯,也是闹着玩的?”
楼英正为此事不自在,偏妹子跟姨母不住的拿来说。瞥了眼旁边装死的杨景澄,心里更为恼火,只得觑了个空儿插话道:“姨母,外甥听闻近二日您身体不适,现可好些了?”
章夫人顿时收了笑,叹了口气道:“不过是心里不好受,没甚胃口罢了。”说着看向杨景澄,“我的儿,我眼错不见,你怎地昏过去了?昨日太医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闹的我与你父亲一宿没睡好。方才听见有人来报说你醒了,我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你弟弟还小,你可得要好好的啊,不然我与你父亲将来靠谁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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