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站了多久,门口跑进来了个小厮。李纪桐定睛看去,仿佛是杨景澄家的,心中一动,忙拦住问道:“你打哪家来的?”
来人正是龟甲,见了李纪桐,先磕了个头:“回侯爷的话,奴才是瑞安公世子的小厮。今儿我们世子打发我来给梁王并公爷们请安。”
李纪桐不由问:“他自己怎么没来?”
龟甲道:“咱们家带着孝呢,现听说梁王病了,哪里敢来?连我们公爷都怕带了晦气,一并打发我来瞧瞧。只道有甚要在外头跑腿的事尽管交给我们家,千万别客气。”
李纪桐又问:“那你们世子人呢?”
龟甲答道:“清早说往衙门里点个卯,现只怕回家去了。侯爷可是寻他有事?”
李纪桐想了想道:“王府有长史,暂不必亲戚们帮忙。你家去请你们世子出来,只说我在王府左近的逸仙阁等他。我替你去同梁王请安。”
龟甲连声应了,撒腿往外跑。李纪桐折回院内,寻到梁王妃,如此这般的说了一回,又替瑞安公说了不少好话,只道他们心里着急,实乃不敢冲撞才不登门,望府里千万别怪罪云云。梁王妃哭的昏昏沉沉,倒是梁王长子容西郡王道:“他们也太仔细了,都是自家骨肉,哪会那样小气。”
李纪桐又与几个长辈打了圈招呼,叮嘱了岐远县主的婆子两句,方迈步往外走去。不多时,行到了逸仙阁,将将在包间里点了茶水点心,杨景澄便赶到了。他把长随安顿在外头,径直问道:“姑父寻我何事?”
“我想同你打听一下,”李纪桐沉声道,“今晨府上接到丧报时,令尊有甚表示?”
杨景澄皱眉道:“姑父有话不妨直说。”
李纪桐看向杨景澄,缓缓的道:“诸位宗亲正在梁王府商议如何替我岳父出了这口恶气,以告他在天之灵。”
杨景澄惊愕道:“此话当真!”
李纪桐点了点头。
杨景澄气的一拍案几:“胡闹!先不论国法,太后是我等长辈,家里的事办砸了,长辈恼了,他们还不服气不成!?”
李纪桐郁闷的道:“所以我寻你来说话,偏又不好离了王府太远,只得劳烦你跑一趟。我且问你,令尊那处是什么章程?”
杨景澄头痛的道:“他素来不爱管事,辈分亦不算高,你指着他来主持大局,只怕错了主意。若是太公醒了,我请他去劝劝太公倒使得。现以他的好性子,怕是压不住场。我辈分低年纪小,更不成了。”
李纪桐被一言道破,右手扶额,有气无力的道:“华阳郡公能劝否?”
华阳郡公正在宫里呢!杨景澄在心里仔细扒拉了一回宗亲,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赶忙道:“安永郡王在不在?”
“自然在,”李纪桐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你还想他来镇场子?闹的最凶就是他。”
“不妨。”杨景澄扬声唤道,“马健!你往王府里走一趟,寻到安永郡王,只说我有事求他,却不好进王府的大门,请他来逸仙阁一叙。”
马健应声而去。
李纪桐皱眉道:“请他果真有用?”
杨景澄道:“宗室里属他脾气最爆,性子最张狂,你道为何?”
此话李纪桐不好接,干笑了两声,心道杨景澄这厮居然公然点评长辈,也算个混世魔王了。
杨景澄丢了李纪桐一个鄙视的眼神,不过他倒也理解。他说叔叔的坏话,李纪桐不敢往外学,可李纪桐若胆敢跟着讲,万一他到处说,李纪桐少说也得脱层皮。
于是不消李纪桐言语,他自顾自的道:“盖因他与圣上血缘最近。既荣辱皆系于圣上,少不得多替圣上打算。圣上是个不疼顾宗室的么?此刻我们闹将开来,岂不叫圣上为难?安永郡王虽脾气急了些,咱们慢慢与他说道理,大不了给他磕几个头。只消这几日别惹事,次后梁王太公醒了,自有他主持,再乱不了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且只有杨景澄这等宗室才可与之谈。要是换李纪桐自己,只怕话没说三句,就叫暴脾气的安永郡王打了。李纪桐心里是向着圣上的,知道现在圣上必夹在宗室与太后之间两面为难。原就是青田郡公的不是,宗亲们不说替圣上分忧,反倒一味的裹乱,他看着都替圣上愁。看了看杨景澄,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倘或宗室皆是他这模样的,该多省心呐!
在等着安永郡王来的时候,两个人又凑在一处仔细斟酌了番说辞,务必把安永郡王说服,便是不指望他能按下惹事的,最起码不能让他当刺头。
然而李纪桐与杨景澄爷俩全是白费心,正在他们商议着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急冲冲的赶到梁王府,哭丧着脸道:“朝上决议,我们郡公论罪当斩。我们郡公并世子县主的爵位,一并叫太后夺了!”
吵吵嚷嚷的厅堂里立刻鸦雀无声。紧接着里头青田郡公的夫人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丈夫年纪轻轻的走了不算,现儿女都叫夺了爵,她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良久,安永郡王一把揪住马健,瞪着眼道:“你们世子在锦衣卫,是不是得了甚消息,才叫我过去说话的?”
马健吓的不轻,抖抖索索的道:“回、回郡王的话,奴才、奴才不知道。”
江阳国公道:“是了,澄哥儿人呢?还有他老子怎么不见?”
马健只得解释:“梁王病了,世子身上有孝,不敢冲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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