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澄越发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他分明记得往日在庄子上,他娘遇到生病的下人,都这么处理的啊!只不过庄子上没有大夫罢了。摸了摸鼻子,他以前从不管家务,现管起来,当真手生!
叶欣儿飞快的在青石板路上跑着,似想用冷风直接吹干眼里的泪。方才杨景澄那句“没有比人命更正经的事”砸进了她的心里,砸的她险些栽个跟头。这么许多年来,谁管过丫头的死活?
丫头冬日里做活总有生病的,病了一句挪出去养病,厚道些的赏几个药钱,狠心些的不管不顾,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各自的造化。哪有专腾个院子,叫把火烧的旺旺的给丫头养病的主家啊!雪天里烧柴烧炭不要钱的吗?你就是个不当家花花的,成日里乱花钱!
心里埋怨着,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叶欣儿胡乱的拿袖子擦着泪,勉强收拾了脸上的狼狈,跑到厨房里催早饭。早起是最冷的时候,尤其昨夜降了温,下人睡的通铺远没有厨房暖和,是以厨房里的人早起来了,正生着大火给杨景澄炒菜呢。
叶欣儿松了口气,连声叮嘱道:“往后下雨下雪的日子,皆按这个点起。下雪路上难走,世子不好跑马,要比平日花多点功夫,早饭自然吃的早,你们可要记在心里,迟了我可不依的。”
厨房的管事婆子乐荷妈忙不迭的道:“知道,知道,姨娘放心。世子昨日才得了圣上的赏,我们都知道如今世子前程好着哩,万不敢误了他的事。”
这婆子前阵子趁机把独生女儿塞进了东院做小丫头,看着叶欣儿如今的体面,心里难免有想头。故现满心满眼的伺候好杨景澄,日日翻着花儿要厨房做好菜,用心的了不得。叶欣儿往日便极放心她的,今日不过白嘱咐两句。见厨房的饭菜都弄的差不多了,她也不在这里添乱,转身回了东院。
不多时,乐荷妈带着一串人抬着食盒进来,马健和牛四条照例陪吃饭。今儿天冷,厨房特特炖了一瓮老鸭汤。盖子揭开时,浓郁的肉香登时飘了满屋。秋巧拿着筷子啪的敲在牛四条的爪子上,瞪着眼道:“饿死鬼投胎啊你,世子还没动呢,没规矩的东西!”
牛四条委屈的看着正在吃馒头的杨景澄,世子哪里没动了!
秋巧哼了一声,先替杨景澄打了碗汤,在旁边仔细吹着,待凉热适宜时,方递到他跟前。直等他喝了一口,才许牛四条捞鸭肉吃。牛四条一边嚼着鸭肉,一边咕哝:“大早上的不知道发哪门子疯,怪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针在水里飘着,可不是没个准头,满海里乱窜么!”
杨景澄虽刚起床,心思却已飘到了衙门里,想着昨日没看完的账本了,全没留意桌上的官司,自顾自的吃饭。三个大男人吃饭极快,风卷残云的清了盘,往外头走去。叶欣儿看了眼自鸣钟,看着时间还早,又拉住杨景澄,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他身上的披风有没有裹好,风帽儿系紧了没有。弄的杨景澄好不耐烦:“不过下个雪,往日又不是没见过,恁的啰嗦。”
叶欣儿也不恼,不紧不慢的顺着衣带查过去,温言笑道:“往日你又不出门当差。”
好容易叶欣儿查完了,杨景澄立刻冲出了家门。叶欣儿小跑着直送到二门上,见人出了大门才往回走。刚走到廊下,就听见乐荷跟她妈嘀嘀咕咕的道:“今冬我们院里病了的不用挪出去呢,世子说了,叫把最里头那进院子收拾出来,专与人养病。”
乐荷妈得意的道:“你看,还是你娘有眼光吧!不枉费我耗尽了足足二十两的积蓄,才把你送进来!这二十两,买你一条命可不是值了!别处当差可没有这样的好事哩!你要用心办差,休辜负了世子一片心,知道么?”
“嗯嗯嗯,知道,您老真啰嗦!”
廊下的叶欣儿勾起嘴角,正要接着往前走,却听西厢的窗子吱呀打开,顺太妃赏的那位叫秀英的宫女探出头来,悄声喊:“叶姨娘。”
叶欣儿回过头去,笑问:“姑娘有事?”
秀英怯生生的问:“咱们院里病了的真个不用挪出去么?”
“是呀。”叶欣儿答道,“早起世子亲口吩咐的,还叫专请外头的正经郎中与病了的开方子抓药呢。”
秀英惊讶的瞪大了眼,双手也不自觉的捂在了嘴上。好半日,她才用极轻的声音道:“世子……真是个好人。”
叶欣儿忽的绽放出了笑容,并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秀英也跟着笑了起来,真好!
第53章 纪律 昨夜突逢大雪,许多人听到……
昨夜突逢大雪,许多人听到更夫敲更时再起床已是有些迟了。杨景澄先前还没察觉,他出门早到的自然早。在暖洋洋的屋里看着账本,没多久便觉出有些不对来。
一所距离北镇抚司的正堂极近,虽然隔着冬日厚重的帘子,门也关的死死的,却是听见了外头好像动静不小。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阵,侧头问马健:“堂前是不是在打板子?”
马健赶忙走出去往外头瞧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不由眼皮直跳。只见那大堂前头的院子里摆了一排条凳,几十个人轮番在打板子,被打的人还不许嚷,一个个咬着胳膊,冷汗直冒。而条凳后头,则是跪了乌央乌央的人,里头赫然有他们世子最熟悉的千户秦永望与总旗周泽冰。
马健看的咋舌,悄悄靠近个眼熟的小旗,低声道:“大人,小人朝您打听一下,这……这……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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