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澄把甘桥扔在地上,冷声道:“当着我的面虚报牲畜的收益,给我拖到坪里,当众打四十板子!”说着缓缓扫视一圈,“我不是小气人,庄上收益如实上报我自然有赏。然而谁胆敢再糊弄我,”佩刀往地上重重一插,“你们大可试试我的刀够不够快!”
庄上的仆从们当即吓的噤若寒蝉,良久,柯贵战战兢兢的跪下磕了几个头,在征得杨景澄的同意后,方带着人拽着甘桥去了村里的晒谷坪,摆开架势,先拿盆水将其泼醒,再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冬日里天冷,村民们等闲不在外头晃荡。此刻听到动静,才走出来看热闹。村里统共只有四五百人,彼此皆熟悉。见了甘桥挨打,不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高华见状本是不忍,然杨景澄立在院门口观看,只得硬着头皮团团跟村民解释甘桥乃贪污被罚,望各位乡亲日后监督云云。
这年头世家仆从的日子本就比百姓过的好,见甘桥倒了霉,村民们少不得幸灾乐祸。甘桥被堵着嘴,一下一下的感受着屁股上传来的巨大疼痛,承受着往日看不起的泥腿子的耻笑,险些再次昏过去。冬日寒风凌冽,被冷水打湿的衣裳,刺的人皮肉生疼。甘桥眼泪鼻涕流个不住,真是再没有比现在更狼狈的时候了。
此招杀鸡儆猴甚是好使,至晚饭时,杨景澄再问田土与山地收益时,柯贵与高华再不敢隐瞒,老老实实报上了数。杨景澄点点头道:“开春之后,且先别种豆子,田里我自有安排。另,趁着农闲,将咱们家的沟渠水利收拾妥当,倘或明岁你们再报甚干旱水患……”杨景澄语调倏地森冷,“我要你们的狗命!”
柯贵与高华齐齐打了个哆嗦,主人家凶悍残暴已然可怖,再添上条明察秋毫,庄上没见过大世面的管事们,哪个还敢作妖?瑞安公府有的是人,区区几个庄头管事,便是都砍了也不怕没人使。两位管事心里泛苦,只怕以往的那般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入夜,杨景澄靠在炕上一页页的翻着历年账本,上头的收益浮动记载着天气水纹。虽为了贪污腐败,难免有夸张,却能看个大概。京里水灾极少,多是干旱。幸而榆花村有水源,只消挖好沟渠,倒也不必太担忧。看来明日得去田里瞧瞧沟渠水利,算一算维护要银钱几何,然后等开春之后再来一趟查看。做的好有赏,做的不好,他也不介意砍几个蛀虫给庄上的人醒醒脑袋。
叶欣儿端了盅热茶上来,轻声道:“世子,夜深了,账本明日再瞧吧。”
杨景澄单手接过茶盅,又把账本塞到叶欣儿怀里:“我看完了,明日你看一遍,日后庄上的帐你来算。”
叶欣儿忙抱住账本,问道:“你不管了?”
杨景澄道:“这点子账都得我盯着,要你们何用?”
叶欣儿道:“可这些原不该我管。”
杨景澄曲指敲了敲叶欣儿的头:“你就是个榆木脑袋,我问你,将来你们大奶奶进了门,要不要干活跑腿的?你又不肯给我睡,不靠着自家硬本事,你下半辈子就当真指着那一月二两银子的过活?”
叶欣儿收好账本,咕哝道:“我浑身的疤,给你睡你也不想睡啊!”
杨景澄无言以对,咳,他还是比较在乎肤如凝脂的……
叶欣儿哼了一声:“所以我何必自取其辱?我又不是没本事,我原先是书房伺候的丫头,你的诗书未必有我学的好呢!”
并不擅长诗书的杨景澄胸口中了一箭,登时恼羞成怒:“你再说一句,今晚就滚出去睡,看冻不死你!”
叶欣儿:“……”
第76章 巡视 次日清晨,甘桥悠悠醒转,他……
次日清晨,甘桥悠悠醒转,他老婆在旁抹泪:“你可总算醒了!”
甘桥活动了下身子,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顿觉头昏目眩。甘桥家的哽咽的道:“怎么说来?要说报假账,姓柯的姓高的哪个不报?这是看着咱们好欺!俗话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原本这畜牲就最是难养,他们把你排揎的干苦活计,现又拿你做筏子,世子真真好不公道!”
其长子甘弘运也道:“就是!要是把那两家都打了,我们才算服气。柿子捡软的捏,算什么本事!?”
甘桥想着昨日杨景澄的眼神,不由后背一紧,好半日才有气无力的道:“你们别窝里横,出去直接找世子对嘴对舌去。”
一言说的一家子皆闭了嘴,私底下抱怨两句没人管,真个去挑衅主子,那就是该死了。甘桥昨日不单挨了打,还着了凉,村里又没有大夫,只能趴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苦熬。耳边老婆的啜泣与孩子们的牢骚搅的他头痛欲裂。是他小瞧了世子,也不知道这一关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柯贵与高华联袂来瞧他。柯贵与高华皆住在主宅的后罩房里,条件不知比这养猪的地方好多少。甘桥家的满心怨愤的接过礼,勉强扯出个笑,把两位管事迎进了屋。
见甘桥精神不济,柯贵叹了口气道:“老哥哥受苦了。”他们三个管事,独甘桥年岁大,今年已五十有二,乃村子里难得的老人家。此番遭受重创,只怕难熬了。
高华乃甘桥的女婿,担忧的伸手探了探,察觉他额头滚烫,忙道:“要不我们使人去镇上请个郎中吧!不然爹太受罪了。”
甘桥苦笑:“自来叫主子罚了的,哪有请郎中的理?我如今挣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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