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首辅目光一凝,登时起身去了内院,章俊驰兄弟连忙跟上。章首辅之妻谭夫人看到父子三人,奇道:“你们怎么这个点儿来了?”
章首辅坐在了首位上,道:“你可知英哥儿的亲事有何内情?”
谭夫人想了下,不确定的问:“咱们家的英哥儿?我们三丫头的儿子?”怨不得谭夫人记性不好,章家人口实在太多。人口多重名的便多,章首辅猛的提起英哥儿,她竟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章首辅不满的道:“外孙二十岁不许亲,你们当家的竟无人管么?”
“啊?”谭夫人也是一脸惊讶,“他还没许亲么?”
章首辅冷笑:“许了,靖南伯家的小姐,好大的体面!”
谭夫人皱眉道:“你别同在外头一般说话,我镇日间关在家里,闹不明白外头的事。你与我细说说。”
章俊骋便把今日见闻与母亲说了一回,听的谭夫人眉头越发皱的死紧,若按章俊骋的说法,原先楼英与杨景澄并不亲厚,那日一同救了靖南伯家的小姐方开始熟络。
这并不奇怪,自家养的女儿自家知道,她女儿是有些小心眼儿,把外甥拢在身边与庶子不亲近也是有的。可原本与杨景澄关系平平的人,忽的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倒向靖南伯,里头可就有些说头了。想到此处,她心里倏地窜出了几句不知哪处听过的闲话,当即面色微变:“只怕与兰姐儿有关。”
章首辅立刻道:“说。”
谭夫人仔细回忆了下日常听到的,才道:“二丫头想把兰儿许给世子,瑞安公父子却是不大情愿,两边闹的有些不好看。”
“胡闹!”只消一句话,章首辅便将原委猜了个七七八八。无非是他家二女儿发了左性,想拿捏庶子。不由斥道,“若是杨景澄求娶便也罢了,千金难买他乐意!哪有女方上赶着的!你可别告诉我,此事已闹出了风声!”
谭夫人只得看向身边常去送东西的嬷嬷秦氏,问道:“你惯跑瑞安公府,可听过些什么没有?”
那秦嬷嬷干笑着道:“奴婢听过一件新闻,只做不得准,不敢乱传。”
章首辅锐利的目光扫了过去,秦嬷嬷立刻竹筒倒豆子般的道:“奴婢前日去看牛哥儿,带去的小丫头听说有一天夜里,兰姑娘想跑进世子的院子里,叫世子拦在了门外。英大爷恼的了不得,当众扇了兰姑娘一巴掌,并禁了她的足,所以老太爷寿宴那日,兰姑娘才没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谭夫人一头雾水的问:“敢是英哥儿竟不同意这桩婚事?”嫁给杨景澄挺好的啊!
“妇人之见!”章首辅斥道,“但凡英哥儿有点骨气,都不能明知杨景澄不乐意,却叫亲妹子上赶着!还传出了闲言碎语,嫌自家名声太好么!?大半夜的跑去男人院里,谁教的规矩?我们章家的家教,难道竟败坏至此了!?你怎么管的家!”
谭夫人被丈夫训的喏喏不敢答言。章俊驰兄弟脸上也露出了不满的神色。章家虽出了个擅权的章太后,那也是当年孤儿寡母叫人逼出来的。可楼兰是什么?简直不知羞耻!念及楼兰年方十四,章家父子三人的怒火自然就冲着他们家二姑娘去了!
章俊驰阴沉着脸道:“二妹妹这是不管兰姐儿的死活了!”如此行事,若杨景澄认了便罢,不认楼兰便是个死。就他近日见闻,瑞安公世子可不是个好惹的。现正得华阳郡公看重,便是瑞安公怂了,华阳往那一站,谁敢逼杨景澄娶个孤女?
这也正是章首辅心中所想,楼英兄妹相依为命,倘或有人朝他妹子下毒手,换谁都得翻脸。章首辅还不知道为着楼兰,楼英都朝杨景澄跪下了,否则只怕更要气出个好歹来。平白无故的叫人在脸上扇个脆响,当真好生冤枉!
谭夫人也是恼了,她三番五次的教导女儿行事要有大家风范,要叫人挑不出错漏,怎底还是这般小家子气?宗室缺儿子缺成什么样了,弄个孤女给人家,那不是没事得罪人么!?
就算非要跟丈夫别苗头,坑别人家的姑娘也好啊!非可着亲外甥女坑!现好了,外甥叫坑出真火来了!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倒替人做嫁衣裳。
更可气的在于,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连秦嬷嬷并丫头们都知道那天晚上的故事,京城相熟的人家,焉能有不清楚的?倘或她是杨景澄,只怕要大肆宣扬,好叫旁人好生笑话笑话章家上赶着嫁外孙女,可惜人家瞧不上!恁的丢人!
好在只是个丢面子的小事,谭夫人气了个倒仰,大致弄清楚前因后果的章首辅倒没太放在心上。只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人撒出去严查,以免漏了他不知道的内情,再闹出事端,平白叫人耻笑。
章首辅心胸在朝堂,并不觉得是大事,可一辈子在内宅打转的章夫人可就不这么认为了!太阳西斜,杨景澄兄弟吃酒回来,在正院里告诉了她今日靖南伯夫人做媒之事,直把她气的手都在哆嗦。
偏偏楼英与杨景澄不同,杨景澄是她儿子,当娘的要左右儿子的婚事天经地义;楼英却是楼家的当家,再是依附姨母居住,从礼法上来讲,姨母管不到他一个成丁的头上。
楼英愿请章夫人主持,是尊重姨母;可楼英要自己做主,亦是理所当然,旁人挑不出一个字的理。章夫人万没料到亲手养大的外甥竟倒向了杨景澄,再没把她个姨母放在眼里,险些叫怄出一口老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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