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楼兰是她家主子,打不得骂不得,还得耐着性子讲道理。心里把章夫人恨了个死,本来楼兰就笨着些,偏教了她一肚子歪门邪道!多大仇啊这么往死里坑外甥!不想养当年就别从外祖家抢过来养,谁求着你养了!
正院里鸡飞狗跳,东院里倒是一片祥和。叶欣儿与几个丫头正收拾着杨景澄明日出门的衣裳,在那抱怨道:“老天爷也不知怎么了!前些天冷的能冻掉耳朵,这两日又呼喇巴的暖了起来,别说大毛衣裳,棉衣都有些穿不住。真真给人添乱!”
青黛也忍不住道:“可不是!最气的还不是冷了暖了。今日中午晒的人眼晕,可将将申时,太阳也没落山,不知怎地就冷了起来。偏世子今日没带大毛衣裳出门,把我急的啊!依我说,往后冬日里,甭管什么日子,不能叫马健他们躲懒,多带几件衣裳是正经!”
石英道:“马健他们是打手,一个两个粗心的很,知道个什么冷暖?要我说,还是龙葵几个更仔细,”说着便喊杨景澄,“世子,你别装听不见,把龙葵几个叫回来吧。”
杨景澄懒洋洋的道:“我平日里去衙里,霍!一口气带八个小厮!拿衣裳的、拿斗篷的、拿点心的、拿绣花针的,你们怕不是盼着我被华阳郡公打死吧!”
华阳郡公凶名在外,唬的石英当即改了主意:“那就把钱大壮换了!”
杨景澄摆摆手:“我又不是个死人,冷暖都不知道,我说你们少操空心。告诉你们,你们大爷今日海宁公主保媒,定了靖南伯旁支的小姐。母亲近来事忙,他那处只怕没人张罗,欣儿得闲了去他那处帮把手,三书六礼务必办的漂漂亮亮的,也是我们府里的体面。”
石英心直口快的道:“夫人在忙什么呀?”
叶欣儿抬手打了下石英,用眼神做了警告,方道:“你忘了,世子也定了亲,哪有不顾着自家儿子,先替别人忙的道理?”
石英自知失言,忙闭了嘴。
叶欣儿又问:“我去那头帮手容易,只是我支多少银子合适?”
“银子不用我们管。”杨景澄勾起嘴角,“外甥的婚事叫旁人操心了,娶亲的银钱再要我这个表弟掏,只怕舅舅的脸上挂不住。你只管内务,休叫婆子偷懒耍滑便是。”
叶欣儿听得这话,想了想,先找了几个借口,把丫头们都支了出去,方悄悄的问:“我怎么听着你的话不大对呢?”
杨景澄并不瞒叶欣儿,把楼英婚事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末了叮嘱道:“行百里者半九十,为人处世,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似夫人那般弄了个稀松二五眼,还不如不做。省的费力不讨好,倒落了一身埋怨。”
叶欣儿叹道:“大爷也是可怜。对了,大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关我什么事儿?”杨景澄对楼兰可没什么好印象,前世的仇他还记着呢,只是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冲着小姑娘去寻仇忒丢脸,懒得理她罢了。便是当着楼英,他也只说过尽量护她周全,换言之有命在即可,过得好不好与他有什么相干?
再说了,一个小姑娘,除了姓章的也没人有功夫去害她,果真章夫人非要弄死了楼兰,他可就太感谢了——既替他报了仇,又替他笼络了楼英,这得是亲儿子的待遇!想来章夫人不至于那么疼他。
“我知道了。”叶欣儿道,“横竖大爷跟前也有几个得力的,我只帮把手,旁的只怕不必我多管。说到底那不是咱们家的事。现要紧的乃你的婚事,你是预备立时下定呢,还是预备大奶奶百日以后再说?”
杨景澄道:“尽快吧。你先大奶奶赶上个倒霉催的亲娘,说了许多大不敬的话,叫整个宗室恨了个死。我待她凉薄些,只怕她还少挨两句骂。”
叶欣儿并不知此事,然既然叫宗室都恨上了,必然不是什么好话,她装作没听见,忙岔开话题道:“颜姑娘的病也不知道好些了没有。”
杨景澄道:“是了,你明日得闲替我去瞧瞧她。替我问她好,再看看她那处有没有短了的东西。她年纪还小,想过门且有得等呢。”
叶欣儿噎了下:“世子,您是不是忘了我是您的妾?您要我去瞧她,是瞧她呢还是气她呢?”
杨景澄僵了下,他使叶欣儿颇为顺手,当真忘了。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旁人不如你会办事么!”
叶欣儿想了想,道:“要不我一个人去,就与她分说个清楚明白,省的她心里不好受。”
杨景澄哭笑不得:“不至于那么大醋劲儿吧?”
叶欣儿没好气的道:“所以说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天下女子,谁不盼着丈夫一心一意?偏你们装聋作哑!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样儿的,才不想嫁人!”说毕,恼的一摔帘子出去了。
杨景澄被叶欣儿好一通排揎,倒也没生气,仔细琢磨着叶欣儿方才的话,竟是越想越有道理。换成是他,倘或妻子心里想着别人,只怕也得恨出血来。
忽的又想起莫名亡故的生母,眼神渐渐森冷了下来。他娘死了八年了,有什么证据也烟消云散了。不过没关系,他家的仇他早晚得报,相信他娘也不急这三年五载的。大家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叶欣儿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火,发完之后又觉得讪讪的,垂头进屋给杨景澄陪不是。杨景澄倒是十分严肃的道:“你说的对,是我粗心了。照先前说的,你明日去走一趟。一则告诉她实情,叫她宽心;二则看吴妈妈的模样,她真个过的不好。既定了是我的人,我自要好生照顾她。旁人没你心细,还是交给你我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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