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说了几句话,楼英与岑正祥就去屋里换了练武的短打,走出来彼此抱拳行礼。待各自摆好了架势,靖南伯一声大喝,二人当即同时向对方扑去。
背着手观战的靖南伯一挑眉,楼英的一举一动竟不是京中时兴的把式,而是带着极强的边塞军中的套路——稳、准、狠,杀伤力强。然此法虽利于杀敌,练习时却是看着呆板无趣,且想要练好,比那些花架子要吃更多的苦头。不想楼英竟能如此纯熟,必有高人指点监督。只是,瑞安公府与军中从无瓜葛,这孩子打哪学的?
几个呼吸的功夫,二人的打斗越发激烈起来。楼英直拳击中岑正祥的胸口,却也被岑正祥踢中小腹。不得已,二人齐齐退后。再次起势,这回谁也没有急着攻击,只绕着圈儿走,希望找到对方的漏洞。出乎意料的,楼英十分沉的住气,看的出来他的体力已有些不济,正趁此机会调节着呼吸。岑正祥原本对公子哥儿是有轻视的,几招过后探出了对方的斤两,再不敢大意。
格斗到底是实战多的更有优势,调节好状态的岑正祥再次出击,楼英反应不及,只得抬起手臂抵挡,同时身体后退卸力。可一门心思想出人头地的楼英岂肯轻易认输?连退几步后,只见他左脚一蹬,牢牢稳住身形,随即以腰为轴,啪的甩出了右腿。
这一腿带着疾风,饶是岑正祥也不敢硬接,只得避过。就在这一瞬间的空档,楼英右腿落地、换腿,身形下压,直袭岑正祥的下盘。岑正祥吃痛摔倒,却是顺势滚出了四五尺的距离,而后一个鲤鱼打挺,提拳就向楼英的面门砸去。
二人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展眼间就过了几十招。随着时间推移,年纪更大的岑正祥渐渐开始吃力,而楼英心中也渐渐生出了疑惑——平日他们在东院切磋比试,武艺最高的自然是马桓,其次是马健等四个长随,再次为杨景澄,他排最末。
可今日一上手,他便觉出了异常。按理来说,他们长居京中之人对上边塞归来的家将只有被打的份,可他分明与岑正祥不相上下。换言之,难道岑正祥连杨景澄都打不过!?怎么可能!
半日打不出个结果,岑正祥亦觉得有些丢人。枉费他自称格斗好手,不料与京中的公子哥儿打成了平手,若叫同僚们知道,他还有甚脸面见人?
奈何时间越长,岑正祥便越觉体力不支。而楼英到底年轻几岁,纵然在打斗上不够纯熟,仗着体力,拖也能把岑正祥拖死了。是以看到胜利曙光的楼英好似当即喝了碗人参鹿茸汤,浑身有了使不完的力气。接连三四拳,竟把岑正祥打的节节败退!
“好!”靖南伯喝道,“停!”
听到指令的二人同时停手,各退后两步收势。大喘着气的楼英向岑正祥一拱手:“承让!”
岑正祥满心不服,可靖南伯喊了停,也只得作罢。
在旁边看了半日的靖南伯忍不住问楼英:“你的底子居然不错,同谁学的?”
楼英对于自己能略胜岑正祥颇感意外,老老实实的答道:“回伯爷的话,是家里的护院教的。”
靖南伯又问:“护院比你强?”
楼英不好意思的道:“何止护院比我强,他带出来的子侄皆在我之上。我连世子都比不过,在家就是个垫底的。”
靖南伯意味深长的道:“看来贵府的护院是个有来历的。”
楼英惊讶的道:“伯爷何出此言?”
靖南伯笑道:“不然怎么教的出你这般弟子?岑正祥随我在边疆时,亦算个人物了,竟与你平分秋色。你家去问问他,看他愿不愿与我见上一面,或许是故人也未可知。”
靖南伯如此一说,楼英倒不好替马桓答应了,只说回家问问。靖南伯也不以为意,京中藏龙卧虎,有个把两个奇才大隐隐于市并不稀奇。今日试得楼英身手尚佳,也算了却桩心事。遂道:“本朝边境有九大重镇,主要用于抵御蒙古。因地势不同,各有各的艰辛。我与万全镇总兵英国公相熟,推荐你去那处如何?”
楼英心里飞快的闪过万全镇的详情——万全镇,总兵英国公游光远。此地距离京师不足四百里,山川纠纷,地险而狭,分屯建将倍于他镇,是以气势完固号称易守,合计总分六路,边垣一千一百一十六里,边墩一千二百七十四座,冲口一百九十二处。乃保卫京师,防御蒙古之咽喉。①
就如靖南伯所言,九边各有各的艰苦。楼英有求于人,没什么可挑剔的,于是连忙拱手道谢。靖南伯看楼英并无挑三拣四的纨绔习性,越发觉得满意。遂笑道:“你久居京师,不惯北方苦寒,且开春再出发吧。正好到那时也出了国孝,把婚事办了再走。”
提起婚事,楼英脸颊登时红了,低声道:“倘或春日里成亲,新婚便要抛下她出门,着实有些对不住她。”
靖南伯大手一挥:“此乃朝廷常例?这也是我想安排你去万全镇的目的,到底离京城不远,来回也方便些。实在子嗣艰难,纳妾便是。将兵不可将家眷带在身边,小妾却是无碍的。到时候把儿女送回京,交与燕如抚养即可。”
楼英干笑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靖南伯道,“镇守边疆的将士人人如此,你只别弄出个宠妾来与她没脸就是了。”
既是人人如此,楼英也无二话了。靖南伯公务繁忙,肯抽出几个时辰试探楼英的本事,都是念在他乃自己侄孙女婿的份上。说完正事,再没空理会楼英,又出门去了。楼英恭送走了靖南伯,折回内院,与靖南伯夫人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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