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华坐直了身子,问道:“说与我听听。”
杨景澄压低声音道:“我怕真正想挑拨离间的,是圣上。”
颜舜华身体一僵,后背的汗毛齐齐炸起!
杨景澄面容严肃的道:“他一直恨不得华阳哥哥一世都做个孤家寡人。”
紧接着,杨景澄又在她耳边丢了个炸雷:“你觉不觉得,仁德如我,比华阳兄长更适合做储君?”
颜舜华的脸色瞬间煞白。
“理由都是现成的。”杨景澄嘴角含着一丝嘲讽的笑,“助仁德,顺昊天,致和气、利黎民者也。”
“世子……”颜舜华的声音开始发颤,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本不想吓你。”杨景澄摸着颜舜华的后脊梁安抚着,“可你若是没有防备,更容易叫人利用。”
颜舜华心里乱作一团,她当然不会认为杨景澄忽然生出了狼子野心,可他这官,也着实升的太快了!北镇抚使,何等要紧的官职,纵然锦衣卫乃皇家禁卫,太后麾下的吏部竟半点没有扯皮?
“倘或我与华阳兄长鹬蚌相争,”杨景澄问,“哪个渔翁能得利?”
颜舜华声线依旧颤抖:“长乐。”
杨景澄点了点头,木着脸道:“所幸我的前辈严大人混吃等死的模样深入人心。你没来之前,我想了很久很久。与其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卷入夺储的争端,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颜舜华问:“你预备如何退?”
杨景澄看向颜舜华:“我想去趟江南,你愿同去否?”
第160章 仁弱 夜幕低垂,乾清宫东暖阁的……
夜幕低垂,乾清宫东暖阁的榻上,永和帝一页一页的翻着密折,忽然,他的视线停留在了某一行上,而后笑出声来。总管太监梁安立刻凑趣道:“圣上,可是有喜事?”
通常来讲,皇帝批阅奏折时,太监不可轻易插言,哪怕太监掌管着东厂,可谁让他们赶上了个别扭多疑的皇帝呢?此时梁安敢说话,一来是他与永和帝相伴日久,情分不同;二则是能歪在榻上看的通常不是甚要紧的折子,搭话也无妨。
梁安不愧是御前侍奉第一人,对永和帝知之甚深。永和帝算不得勤政的皇帝,每日间海量的折子看的好不耐烦。若非头上悬着章太后那把利剑,只怕早把折子扔给太监或内阁,自己躲在宫内享清福了。
是以,早起替顺皇贵太妃做了场法事又看了大半日折子的他着实有些疲倦,此刻梁安凑上前来,颇觉熨帖。一面享受着梁安恰到好处的揉肩力度,一面笑呵呵的道:“算不得喜事,倒算桩趣事。”
梁安立刻眉开眼笑的道:“若是奴才也能听的闲事,圣上赏奴才个乐子呗。”
永和帝合上奏折,闭着眼笑道:“是瑞安公家的小子,在宫里办完了事,你猜他去哪了?”
梁安听到瑞安公三个字,眼神不自觉的闪了闪,手上却没停,十分上道的猜测:“世子年纪小,明日又是休沐,莫非是出城打猎了?”
永和帝听到梁安的猜测,哭笑不得:“你怎地猜的全无新意?”
梁安奇道:“咦?竟不是去打猎?奴才瞧着世子挺正派的模样,总不能去喝花酒了吧?”梁安嘴上说着,心里不由细细回忆方才永和帝的笑是出自愉悦还是怒极反笑。
虽说以他多年的经验,不至于看不出二者的差别,但凡是皆有例外。所谓伴君如伴虎,在皇帝跟前,自然得万事小心。若瑞安公家的世子,是个刚哭了太妃便憋不住眠花宿柳的货色,那可就得疏远着些了。不为好色不好色,单是没眼力价儿一条,做太监的就得避着走,省的受了牵连。
“果真如此,那我可恼了。”永和帝此言一出,梁安心下大石落定,只消没触了圣上逆鳞,这马屁就得接着拍。手上稍稍加大了点劲道,梁安又适时开口:“哟,圣上恕奴才见识短。京中的公子哥儿除去打猎看姑娘,可还有旁的消遣不成?”
永和帝被捏的筋骨酥软,险些舒服的睡了过去,越发觉得梁安贴心,于是大方的道:“他呀,出了宫门去衙里转了一圈,又去了街上。想是在宫里做法事饿了,叫茶楼的伙计哄着上了楼。你猜怎么着?他过了会子,把媳妇儿接出来吃点心了。”
永和帝说着又笑了起来,“我先前总觉着那颜氏女门第低了些不般配,那会子着急,便没计较。如今看来,他们两口子倒和气的很。也不知甚时候有喜信儿呢?”
梁安眼珠子一转,道:“奴才前儿仿佛听见有人说,公爷先侧夫人娘家有人送了偏方,听说琐碎的很,却是极灵验的。圣上等着好信儿吧!”
“你也知道了那偏方?”永和帝有些惊讶的睁开了眼,“传的好快!”
梁安笑道:“如此匪夷所思的偏方,大家伙都当新闻传,可不是连奴才都听见了么?”
永和帝哂笑:“我看啊,还是乡间糊弄人的玩意儿。哪有大户人家的妇人骑马的?好在澄哥儿也只给了个旧宅子并几亩地,既是亲戚一场,献不献偏方的都该照应一二。”末了,他又忍不住点评了一句,“这孩子虽年轻,性儿却不错。比他那阎王似的哥哥讨喜多了。”
角落里两个不起眼的太监耳朵立刻微不可查的动了动,永和帝并没有察觉,自顾自的道:“放在北镇抚司衙门,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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