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不敢。”
“少装相。”杨景澄笑呵呵的道,“怎么着你四舍五入的算我们家亲戚,日后更得朝夕相对,别同我客气。对了,咱们你呀我呀的称呼不方便,你比我年长些,我叫你老丁怎么样?”
“随世子高兴。”丁年贵脸色好看了些,语气还是有点生硬。
杨景澄不以为意,先对楼英介绍道:“此乃太后奶奶新赏给我的侍卫,可巧,是我屋里欣儿的表哥。你们彼此认一认吧。”
不待楼英说话,丁年贵先拱手行礼:“见过楼公子。”
楼英怔了怔,又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回礼道:“客气了。不知我可否随世子称呼你一句老丁?”
丁年贵道:“公子随意。”
杨景澄一把拉住丁年贵,硬摁着他坐在自己旁边,又命人添上一副新的碗筷,并重新炒几个下酒菜。一通忙乱之后,丁年贵的气消了好些,又细细观察起杨景澄来。就如他不愿放下好容易得的官职一样,想必杨景澄亦看他十分的碍眼。不料他出了趟门,杨景澄的态度居然热情了许多。莫不是想同他多多亲近,好让他叛了太后那头吧?
往日杨景澄与章夫人在内宅斗法时,确实以温柔细致收买过不少丫头,且他坚信没有挖不倒的墙,只有使不好的铁揪。但,丁年贵并非府中的小丫头,似他这等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探子,岂是自己这点子道行能撬动的?然将来二人在一处的日子,恐怕比他与颜舜华还长。虽各为其主,眼下既不得不绑到一块儿,至少明面上和气些,两下里心情也好些不是。
何况……
杨景澄执壶,随手替丁年贵倒上了酒,把丁年贵吓了一跳。
“你怎底一惊一乍的?”杨景澄毫不留情的耻笑道,“坐着吧,我有话要问你。”
丁年贵小心翼翼的坐下,恭敬的道:“世子请讲。”
杨景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丁年贵,慢悠悠的问道:“你今日见了娘娘,她是不是很高兴?”
丁年贵怔了怔,心道:你小子怎么知道?
“那……”杨景澄的嘴角咧开了个灿烂的笑,“她的大孙子受委屈了,她要不要替我做主呢?”
第189章 野心 丁年贵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丁年贵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杨景澄笑出声来,看着一脸迷惑的两人,并没有出言解释。无论是前世的记忆,还是此生的经历,都告诉他一个道理,任何时候,能主动出击便不要被动挨打。就如此回他不幸卷入了永和帝与章太后角力的旋涡,倘或畏畏缩缩的不敢动弹,只怕怎么死都不知道。
他自己斟了杯酒,慢慢的喝着。在座三人各有心事,竟是默契的没有刻意找话题来暖场。三人各吃各的酒,各理各的思路,倒也自在。酒杯见底,杨景澄又夹了筷子下酒菜,仔仔细细的品味着那清甜咸香的蒸鲥鱼,心里却是条分缕析的想着最近的纷扰。
一切源自于永和帝的一时兴起。
杨景澄原先不能理解,为何历史故事里的魏征那般讨厌。唐太宗不就耍个鸟儿么?做皇帝的日理万机,好容易喘口气儿耍点小玩意实乃人之常情,做甚么非得逼的皇帝把鸟儿闷死?那鸟儿招你惹你了?
可等自己踏入了朝堂,见识了血雨腥风,方知皇帝的一言一行何其的要紧。无数人眼不错的盯着,随口的一句话,很可能就引得风云突变。就如永和帝对他的看重一般,或许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或许只是用他当做敲山震虎的榔头;又或许仅仅是单纯的看华阳郡公不顺眼,想给他添点堵。结果却害的他左支右绌、四面受敌。
他就似当年唐太宗手里的鸟儿,但凡被皇帝惦记,便难有好下场。是以忠臣难免劝谏皇帝谨言慎行。逼得皇帝闷死一只鸟,挽救的是无数生灵。
初夏阳光正好,不冷不热的天气里,光线从树叶间穿过,在地上撒了一地的光斑,金黄耀眼。细碎的金光中,杨景澄的心平静了下来。就着手中的酒,继续捋着眼下的处境。
总之,永和帝把他架在了高墙上,顺手带走了梯子。害他站在上头任凭风吹雨打,时时得小心仔细着别掉下墙头,以免粉身碎骨。不止如此,他同时也把华阳郡公放在了滚烫的铁板上,煎熬。想要摆脱困局,要么他站在墙头,一箭射杀了华阳;要么华阳手起刀落,用兄弟的鲜血浇灭铁板下的熊熊烈火。而永和帝在旁看着,维系着二人的平衡。
“怎么就赶上了这样一个帝王!”杨景澄的心里带上了悲愤。他与华阳皆看清了永和帝的阴暗,但谁也没有说破。因此,华阳让他去联络章家,他便去了。因为这是兄弟二人唯一能够想到,不必自相残杀的方法。
但,兄弟二人同样没想到,章太后根本不按理出牌!若说生死间有大恐怖,杨景澄因死过一回而通透,那四十年来行走于狂风暴雨中的章太后,又岂是被动挨打的性子?她比华阳更主动、更激进!
华阳想借章家的手,让永和帝疑心杨景澄来破局。那章太后便将计就计,索性砸实了此事。因为章太后认为,当太子的不必一定是长乐,可华阳必须死!
用力拉扯着杨景澄的人,从永和帝与华阳,换成了章太后与华阳。此情此景,怎能让杨景澄不生出天命之子的念头?是啊,从未听说过人能死而复生;也从未想过,分明只想逃脱一死,可死亡却孜孜不倦的笼罩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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