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澄忽然换了个姿势,背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胸。头微微抬起,看向遥远的天际。声音也似从天外传来般的缥缈:“那,你认为章首辅想造反吗?”
刚松懈下来的丁年贵瞬间紧绷,他糟心的看着杨景澄,下黑话与密告谋反,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下黑话至多让章首辅晚景凄凉,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漫说杨景澄目前只是个落荒而逃的小世子,便是他已荣登宝座,此话亦不敢随便乱说的!
“你的人离我们有多远?”杨景澄问。
丁年贵有气无力的道:“不是他们能不能听见,除了我他们可不能随意窃听世子说话。只是您的问题,我一个小人物答不上来。”
杨景澄冷哼一声:“所以你可以随便听我说话,还要不要听我今晚宠幸了哪个美人?”
丁年贵理直气壮:“您不是谁也没碰么?”
“你大爷!”杨景澄怒道,“你还真敢听!?”
丁年贵抱头鼠窜:“我也不想啊!大家谁不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听得到吃不着,我都想请娘娘派个太监来,省的折磨我了!世子见谅,见谅哈!”
杨景澄咬牙切齿:“姬妾瘦马便罢了,若我夫人在此,你也要听!?”
“夫人肯定不会!”丁年贵连滚带爬的退到了五步外,以免杨景澄暴起伤人,“夫妻一体,夫人绝不会害您,我听来作甚?”
杨景澄气乐了:“合着你寸步不离,就为了护住我啊,我可真特娘的谢谢你了哈!”
“冤枉!您别朝我撒性子,”丁年贵又退后了三大步,竭力的解释道,“那皇帝行房,一大群太监候着呢,您提前适应适应嘛!”
杨景澄气的纵身一跃,直扑向了丁年贵。丁年贵这等鲜血里挣扎出来的身手,岂是公子哥儿的杨景澄可比?三两下灵巧避开,满甲板的乱窜,看着狼狈,实则每次都能轻松躲过。杨景澄恼的头发都要炸了,他不信今晚收拾不了这货!
“世子,世子!”丁年贵边跑边喊,“要不您给个数儿,让人敲我板子。”
“数你大爷!你们东厂的花胡哨当我不知道!?”杨景澄骂道,“一点皮外伤对你来说算个屁!”
丁年贵一个后空翻躲过了杨景澄的毒手,忙忙道:“那您想怎么罚嘛!”
杨景澄阴恻恻的道:“阉了,提前适应太监看着行房。”
丁年贵以手捂档,嘴里连连告饶:“别介!别介!我家没别人了,我老包家不能断子绝孙啊!”
杨景澄真恨不得把这油嘴滑舌的东西活活打死,可他实在抓不到人,只得停在了原地。他一停,丁年贵跟着就停了下来。原想接着嬉皮笑脸几句,把此事糊弄过去,不想看到杨景澄的脸色彻底阴了下来,心里咯噔了一下。绝不跟主子对着干是丁年贵的处事原则,猜测杨景澄大约动了真怒,他乖乖的向前几步,直接跪在了杨景澄面前。
杨景澄没说话,夜风袭来,吹的他衣袂烈烈作响。散落在四周执勤的其余侍卫缩了缩身形,屏住了呼吸。
就在丁年贵猜测着自己将受到怎样的惩处时,杨景澄突然开口:“我与舜华的通信,你拆过吗?”
丁年贵愣了愣。
“我要听实话。要么你老老实实回答;要么……我即刻使人送丁大人回京!”
第211章 心向 丁年贵垂头跪在原地,一动……
丁年贵垂头跪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都没说话。丁年贵知道,自己的监视必定是个暗雷,早晚有惹恼杨景澄的一日。然他皇命在身,能做的唯有不让兄弟们靠近,万一杨景澄忍无可忍,至少死的唯有他一个人。那么他的妹妹,就还有人照看,不至于真的沦落在康良侯府孤苦无依。
躲在阴影里的侍卫们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十二个侍卫分做了三班,此刻正是一班当值。一班的头儿名唤冷辉,跟了丁年贵足有二三年了,虽比不得许平安那般亲厚,袍泽情谊却是有的。此刻见丁年贵大气不敢出的模样,不由紧张的渗出了汗来。
“看来,是拆看过了。”杨景澄声音里透着疲倦。
丁年贵把头磕在甲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依旧沉默。
“上覆太后娘娘,”杨景澄苦笑道,“能给我些许喘息么?”
“我会如实禀告。但是,”丁年贵低声道,“娘娘不放心郡公。”
杨景澄忽然盘腿坐在了甲板上,认真的问:“你曾说过,娘娘的行事作风,一向是大家不觉得难受,她也把事办了。可她为何待我如此的……刻薄?”
丁年贵抬起头,轻轻的摇了摇:“我不知道。”
“娘娘不可能把心思都告诉你,你又不是她什么人。”杨景澄道,“但你可以猜。”
“我这会子说什么,世子大概都是不信的。”丁年贵道。
“那你是要替娘娘说好话了。”杨景澄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请。”
“世子与郡公熟悉,仅半年光景吧?”丁年贵道。
“嗯。”
“半年,就足以让世子如此的信任一个人么?”
杨景澄意有所指的道:“你能直接面见娘娘,仅两个多月,为何如此的……赤胆忠心?”
丁年贵僵了僵。
“我都被你扒开皮看的透透的了,有些话懒得藏着掖着。”杨景澄眼眸微垂,长如鸦羽的睫毛盖住了情绪,“不信又如何呢?没得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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