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安低头看着地面,心疼的几乎滴血——他的马屁白拍了啊!深深吸了口气,略微平复了白丢了个玉佩的伤感,方缓缓开口道:“大爷,娘娘是盼着您与世子兄弟二人好生相处的。”
章士阁面色一僵。
许平安接着道:“现徽州卫被我们制在手中,他们充作赤焰军之事,暂没外传。如若大爷您觉着我们不必管了,这些人脱困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我是不敢打包票的。”
“你什么意思!?”章泰和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开始不善。
“实话实说。”许平安平静的道,“徽州卫粮食短缺乃实情,依我之见,大爷还是胳膊折在袖子里,别闹大了的好。”
章泰和冷笑道:“闹大了又如何?你吓唬谁呢!?”
许平安笑笑:“据我所知,圣上正寻首辅大人的不自在。小哥你觉得闹大了会如何?”
章士阁忆起京中局势与祖父的叮嘱,脸色立刻阴晴不定起来。永和帝心心念念的抓章家的把柄,已是人尽皆知。前些日子更是险些将他二姑母逼到了绝路。而他下手截杨景澄的粮食,多少是有些理亏的,更容易叫永和帝误解成章家的挑衅。
永和帝不足为惧,这些年章家子弟欺负宗室也不是一桩两桩了。偏偏太后喜欢杨景澄!这也是章士阁最不服气的地方,凭什么那不学无术的纨绔能入太后的眼?太后原先最宠爱的孙辈分明是他!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章士阁咬了咬牙,道:“他想要我的粮仓!”
许平安点头:“宁江现正闹粮荒,连明岁的种子都有缺口。世子最想要的便是粮。”
“他又不是知府!与他何干!?”章士阁冷冷的道,“无非想落我颜面,何必说的冠冕堂皇!”
许平安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在熟悉杨景澄之前,他八成也同章士阁一般想法。这世上哪有真爱民如子的好官?不过是沽名钓誉,为了日后好升官发财罢了。然与杨景澄朝夕相处的数月,亲眼看见他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身旁的丫头,亦或是萍水相逢的百姓,只消不是惹恼他的人,皆是菩萨心肠。
他们常年行走在黑暗里,见识过无数龌龊阴毒的人心,尝尽了世态炎凉,因此一个两个的极擅相面。一个人是怎样的脾性,往往三言两语间即可勾勒个大概,相处久了更是能摸个明明白白。所以,许平安清楚,杨景澄要粮,真的只是单纯的为了百姓。便是他有点子私心,也是为了麾下的宁江卫。至于他自己,其实并不大讲究吃穿,更不喜奢华无度的。
屋内陷入了沉默,屋外雨打芭蕉,滴答清响。
良久,章士阁道:“他想要多少?”
许平安低眉顺目的答道:“全部。”
“你确定?”章士阁阴恻恻的问。
“是。”许平安语调平和,却无比的坚定。
“我若不答应呢?”章士阁冷笑道。
许平安笑了笑,没说话。不管章士阁与王英芳如何结的仇,眼下明面上看来,是章士阁把整个徽州卫皆逼到了落草为寇的地步。现只要宁江卫一撒手,已经被盖上谋反大罪的徽州卫难道还留在徽州府等死么?必然是宁江卫前脚撤离,他们后脚便要去投靠赤焰军,以求生机。
可土匪哪是那么好做的?史上多少赫赫有名的土匪,横扫几个州县后,最盼望的却是招安么?再则匪寨如官场,最讲究论资排辈。中途去投奔的,怎可能不被前头的人欺负。只怕用不了半个月,他们能把整个章家恨个死!你章士阁在朝中横行无忌,可你防的了匪类的暗箭么?
不过这些话,许平安半点不打算提醒章士阁。一来说出来颇为打脸;二来果真到了那一步,也是对章家的重创。招惹了千把号亡命之徒的仇人,想想也挺让人高兴的。
可惜章士阁身边还有个小机灵鬼,只听章泰和担忧的道:“徽州卫那起子狗才不会报复咱们吧?依我说,还是杀干净了好!”
章士阁不满的看了章泰和一眼,说的倒轻巧!几千个人怎么杀?人没了又如何朝上头解释!?但章泰和的话提醒了他,前途尽毁的徽州卫恐怕要与他不死不休了。至此时,他终于生出了畏惧之心,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许平安看着章士阁额头上忽然冒出的冷汗,知道他大概想通了其间关节。于是趁热打铁的道:“其实,徽州卫假充赤焰军之事,外人并不知晓。百姓们也不认得甚赤焰军徽州卫的,他们认人靠的是衣裳。我还是那句话,胳膊折在袖子里,就叫此事平平安安的过去,想必都司也是乐见其成的。”末了,他又补充道,“都指挥使蔡大人乃府上旧亲,其兄长康良侯更是娘娘的心腹,大爷替他留几分颜面如何?”
话音将落,章士阁锐利的目光立刻飙射而来!许平安的话看似和软,实则威胁!那么大一个徽州卫出事,岂能不连累都指挥使?莫名被牵扯的都指挥使又岂能善罢甘休!?章士阁猛地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已经进退两难!
许平安敏锐的抓到了章士阁的情绪变化,不疾不徐的道:“我是娘娘的人,自然不能看着大爷涉险。”
章士阁冷冷的看着许平安,没有说话。
“大爷只要把粮仓交给我,我有法子将此祸端消弭于无形。”许平安自信的道。
“你打算如何消弭于无形?”章士阁并不信任许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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